第72节
作品:《陈伤》 “说了真话。”
宋柏劳放下勺子,抬眼看我,与我炯炯对视片刻,忽地笑了。
“她才不会跟你说真话。”
表现出了对下属的充分信任以及对自身权威的极度自信。
但这话也间接证实了今日吴律师的到来的确不简单。
我蹙了蹙眉,突然捂住肚子:“嘶,肚子有点疼……”
宋柏劳脸色一变,起身从后面揽住我的腰。
“疼得厉害吗?”
我皱着脸,一本正经道:“你跟我说真话我就不疼了。”
宋柏劳盯着我差点回不过神,半晌后,他气笑了,扯着我胳膊坐到椅子上,让我坐他大腿。
“宁郁,你现在本事见长啊。”他用指头戳了戳我的脸颊,“竟然会做戏骗人了?”
我不仅会骗人,我还敢打你呢。
“你看,”我伸出五指,手背对着他,无名指上的戒指格外显眼,“我已经找回了戒指。”
他握住我的手,指尖来回抚摸着细窄的戒指。
“你还挺聪明……”
我错开一些,与他的手并排放在眼前。和我相同的位置,他的手上也戴着一枚戒指。
“所以有什么事是我不能知道的呢?”
宋柏劳将手指插进我的指缝里,在我耳边轻轻叹了口气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立了一份遗嘱。”
我一下子蒙了,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这个事。
之前我觉得自己快不行了的时候,也想过找律师立遗嘱,难道宋柏劳是觉得自己也快不行了所以要立遗嘱?
不是说……失去腺体也可能什么后遗症也没有,就是变成a型血的beta吗?
他这样,搞得像是随时随地都可能发生意外一样。
“我只是以防万一而已,立遗嘱是很正常的事,骆青禾肯定也有自己的遗嘱,没什么好晦气的。”
既然是正常的事,又为什么要瞒我?
我回过身,看了他片刻,靠进他怀里,下巴搁在他肩上。
鼻尖耸动,却在耳后嗅不到任何气息,以前这个地方明明是信息素最浓郁的。
“闻不到桂花味了……”
我没有再追着问“遗嘱”的事,就当什么也没听到。
他轻抚着我的脊背,不满道:“干嘛?没有桂花味你就不喜欢我了吗?”
我闭了闭眼:“喜欢。”
我一直都喜欢你。
从过去,现在,到未来。
这样安静地彼此相拥着过了几分钟,我猛地浑身一僵,接着开始止不住地颤抖。
“宁郁?”宋柏劳很快发现了我的异状。
我紧紧蹙着眉,按住腹部,因为突如其来的剧痛,一下子连话都说不出来。
“呃……”我的额头瞬间起了冷汗,张嘴便只能发出痛苦的呻吟。
“是不是肚子痛?”宋柏劳急切问我。
我点了点头,身体忍不住想要蜷缩起来,真的太疼了,就像……就像内脏裂开了一样。
宋柏劳二话不说将我拦腰抱到床上,随后按响了呼叫铃。
汗水糊了眼帘,身上又冷又没力气。
耳朵嗡嗡的,听什么声音都像是隔了很远,听不分明。
“宁郁……”
宽大的手掌拂去我额上的细汗,在我模糊的视线里,宋柏劳露出了我从未见到过的神情。
那似乎是害怕,又仿佛疼痛。
我但凡能抽出一点闲心,有一分余力,都要拿过手机给他拍下来。
“不会有事……有我在……”
我盯着他不断开合的双唇,解读出了这几个字。
人有时候真的不能乱开玩笑,刚刚假装肚子痛,现在就真的肚子痛了。
骆梦白明明说我能再撑一个月的,可现在肚子痛成这样,肯定是生育囊出了问题,难道……难道是前两天因为宋柏劳的事太激动的关系?
我疼痛中勉力抬起胳膊,千辛万苦积聚起力量,掌心拍在宋柏劳脸侧。
“别怕……”
我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发出声音。可能我只是做了个口型,又可能我的音量还不如蚊子振翅的声音。
但宋柏劳应该是听懂了或者是看懂了。
他握住我的手,朝我点了点头。
第七十三章
【说起来,我和宋柏劳应该是典型的“好孩子”和“坏孩子”吧,我唯一的叛逆,就是肚子上的纹身了。】
“你待会儿进去就和纹身师说要遮肚子上的疤。”宁诗坐在车上,半降下车窗与我说话,脸上黑超遮面,就是熟人乍眼见到都不敢认她。
“我不想纹……”我最后一次,也是这一路上的第无数次重申自己的意愿。
宁诗看也不看我:“快去,我停好车就来找你。”
我抿了抿唇,转身往身后的纹身店走去。
推开玻璃门时,另一只手正好也握到了金属握把上。我一抬头,瞧见个漂亮的omega,大概和我差不多年纪,短发发尾漂染成紫粉色,有一双爱笑的杏眼。
“你也来纹身吗?”他主动问我。
我用了些力气,推门进店。面对他的热情,只是警惕的,不怎么热络地轻轻“嗯”了声。
“我已经快要纹好了,这是最后一次了。”omega撩起右手袖子,给我看他胳膊上的纹身。
那是一只差不多快完成的独角兽,造型卡通,颜色鲜亮,独角兽的鬃毛还是彩虹色的。浮夸,但意外的……感觉还挺适合他。
“美女,我又来啦!”他走到前台,熟稔的打招呼,不一会儿便径直进到了里边单间的工作室内。
走前,他还回身朝我灿笑着挥了挥手。
前台让我填写了个人资料,随后询问我有没有钟意的纹身师,我说没有,她带我进了一间空闲的单间内。
整理工具的纹身师半转过身,是位年轻的女性beta。
前台离开后,她让我坐下:“您想纹在哪个部位?”
双手搁在腿上,逐渐握成拳头,我低垂着脑袋,久久没出声。
“客人?”
缓慢地开始动作,撩起衣服,露出自己的腰腹。
“我想纹在这里……”指尖碰触小腹,准确落到隆起的疤痕上。
自它出现在我身上后,我便时常关注,如今不看都能将它狰狞的形状描绘于心。
它就像条丑陋的蜈蚣,攀附在我的肌肤上,慢慢用毒液侵蚀我的肉体,乃至灵魂。
纹身师静了静,过了片刻问我:“是要遮住伤疤吗?”
我放下衣服,小声道:“是……”
纹身师摆弄起桌上的电脑,片刻后将屏幕对准我道:“这些是之前客人纹的一些案例,您看一看有没有感兴趣的?”
满屏的图片,疤痕不尽相同,纹身更是千奇百怪。有些巧妙地将伤疤变为纹身的一部分,颇有创意;有些则简单粗暴许多,直接用浓重的颜色盖在伤疤上,只求让人一眼看不出是什么,并不在意纹身的美丑。
宁诗要的应该也是后者的效果。
可对于我来说,它无论变成何种形状,盖上多艳丽的色彩,疤依旧是疤。
“别人并不知道它是什么”,这是多么自欺欺人,又多么可悲的想法。
我从未反抗过宁诗什么,那会儿却是第一次没有按照她说的去做。她想让我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掩藏伤痕,忘记痛苦,我偏偏不要。
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很痛,我受伤了,我的肚子上有道鲜血淋漓的疤,它一辈子都不会消失。
“请为我……纹一道伤口。”
我提出自己的要求后,纹身师再三向我确认,画完草稿还问我是不是不要那么逼真,建议我用别的颜色表现血肉。
“不,就这样。”我看着那张有些恐怖的草稿图,在纹身椅上躺了下来。
三个小时后,纹身师收了工具,告诉我已经纹好了。
我坐起身,低头看了眼腹部那道有些红肿的纹身,又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的后腰。两道纹身贯穿前后,一如草稿,分毫不差。
现在,无论是对我还是对别人,这都将是一道永不愈合的伤口。
纹身师随我一同走出单间,宁诗坐在等待区,不耐地翻看着一本杂志,见我出来,她丢掉杂志站起来。
“怎么样?”她直接动手拉扯我的衣服。
我抬手挡了挡,又觉得没有必要,干脆让她掀起了衣服。
当她看到我腹部的纹身后,整个人都突兀地静止下来,两秒后,她胸膛剧烈起伏着,愤怒地瞪着我。
她抬手就给了我一巴掌,将我脸都打偏过去。
“宁郁,你到底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