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朝文武皆烦忧 第69节
作品:《满朝文武皆烦忧》 俞霸天从宝座上走下来,站到闺女身边,眼含担忧,将手中的信交给她看。
俞千龄将信接过,扫了一眼,冷笑了起来,声音微颤道:“我的驸马,一个体弱多病的羸弱男子,抛却了京城的锦衣玉食,不惧生死,冒着莫大的风险前去渌州赈灾!他前不久才研制出了抵抗瘟疫的药方,救了数千人的性命,瘟疫未能夺走他的性命,可有人竟为了陷害我,便杀死了这么一个忠良为民的贤才!良心何在!”
她话音落下,从披风下抽出一把长鞭,狠厉一抽,一声巨响振聋发聩,石板地上都裂出了缝隙,众人噤若寒蝉,没人敢再说一句话。
俞千龄走向傻了的少年郎,提鞭指他道:“说!我是如何强迫你、贱淫你、又杀害你爹娘的!在我面前再说一遍!”
那少年郎看着地上的裂缝早就吓破了胆,哭着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俞千龄又走向那个商贾,厉声质问道:“说!我是如何掠夺你的钱财,又滥杀无辜的!”
商贾跪在地上抖如筛糠,一句话都不敢说。
俞千龄冷笑一声,看向众人,眼中气势如虹:“你们也说说,你们哪只眼睛看见我贱淫掳掠滥杀无辜了?”她突地一鞭子抽向吕尚书,将吕尚书抽倒在地,脸上留下一道长长的鞭痕,“未经查证,胡乱猜测,你这个尚书是用钱财买的吗?还是老糊涂了!”
年过半百的吕尚书捂着脸在地上痛苦哀嚎,吓坏了众人,这次挨打的是吕尚书,下一个没准就轮到他们了。
“事情还未查证,吕尚书也只说是猜测,殿下不分青红咋白便打人,是滥用私刑!请殿下放下手中的鞭子,一切好好说……”
“陛下,朝廷重臣没有定罪是不可动用私刑的!请陛下和殿下三思啊!”
“此事疑点众多,殿下若想洗清冤屈,不是打人便能解决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生怕俞千龄这个混世魔王在他们身上动鞭子。
“冤屈?”俞千龄冷笑一声,将身上的披风解开,怀胎十月的孕肚便显现出来,“说我不分青红皂白,那诸位倒是好好说说,我这个身怀六甲的妇人如何做下那些恶事?”
刘燮这回彻底愣了,怎么也没想到俞千龄正身怀有孕,那么她淫逸少年郎的流言便不攻自破。可他明明从亲信那里得知俞千龄确实在窦州大肆网罗美貌男子……坏了,他上当了!
俞千龄冷扫了刘燮一眼,又看向众人,继续道:“如诸位所见,我已身怀有孕,且快要足月生产,但即便如此,我听闻驸马在渌州有难,仍不远万里亲自为他送药。他走的时候还不知道我有孕在身,我本想将这个喜讯告诉他,可渌州因为瘟疫封禁,他不出来见我,我也不能进去见他,就连最后一面都未能见到……”她说着眼圈泛起了红晕,这般悲痛模样还是第一次在人前露出,不可谓不惊悚了。
俞霸天心疼的扶住闺女:“千龄,莫要动气,小心腹中孩子。”
俞千龄身子突地一晃,扶住肚子急喘了一下,对在场众人嘶吼道:“他有什么错!你们说他有什么错!他若是真的遇害,你们一个两个都休想好过!”话音落下,她踉跄退了一步,有水混着血从她下面流了出来。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殿下羊水破了!快扶殿下去生产!”
俞霸天立刻将闺女抱起,急匆匆往后宫走去,留下殿中众人看着地上的血水面面相觑,谁也不敢擅自离开。
不过多时俞千龄难产的消息便传到了殿中,这下可真坏了。俞霸天宠女无度,现下皇太女难产,和他们方才咄咄相逼脱不了干系,万一真出个三长两短,他们不仅官职不保,还有可能性命不保!
众人推举位高权重的刘燮去后宫看看情况,而此时的刘燮还在混沌之中。
俞千龄怎会有孕在身,现下还生产了?明明几个月前她还身轻如燕与众人一同玩冰嬉,最终拔去了头筹,哪里像是身怀有孕的样子。他这才察觉到那个看似愚昧粗莽的女子,其实与他想象中的一点也不一样。
刘燮也想知道情况到底如何,受众人所托去了后宫,俞霸天和皇后连同几位在京中的皇子都守在外面,神情甚为凝重,而屋中各种声音乱作一团,血水一盆一盆的往外倒,看着十分凶险。
俞霸天突地吼道:“若是皇太女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全部陪葬!”说罢伸手捂住了脸蹲在地上低声啜泣,哪里还有皇帝的威严,只是一个为女担忧的老父亲。
不知过了多时,屋内传来婴孩的啼哭声,众人立刻聚到门前,太医抱着婴孩出来:“陛下,是位小皇孙。”
刘燮离得远看不见那婴孩长得如何,但能看到细嫩的小手挥舞着,确实是个活生生的小婴儿。
俞霸天看了眼孙子,急急问太医道:“朕的千龄如何?”
提到皇太女,太医惶恐跪了下去,告罪道:“罪臣无能,殿下已经昏迷,臣等还在救治之中,至于能不能醒过来……”
俞霸天一脚踢了过去,大骂:“废物!”而后与众人一窝蜂涌入了屋内,不过多时里面便传来哀嚎之声,不知那皇太女是不是薨了。
俞千龄若是真薨了,于刘燮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他日后的计谋与俞千龄息息相关,她一死他一切都要重新谋划,而且俞千龄一死,必然有很多人为她陪葬,他的人不知道要折损多少。
太监总管走到他面前,抹泪道:“殿下生死未卜,丞相大人先请回吧,有事会派人通知大人的。”
刘燮看了眼闭合的大门,点了点头快步离去,他得赶快回去善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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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第一百零九章
“刘燮走了吗?”俞霸天探头看了一眼。
守门的俞三回他道:“走了。”
俞霸天抹了把脸上虚假的泪水,伸手抱过皇后手中的小孙子:“瞧我这宝贝孙子,长得和千龄小时候真是一模一样,招人喜欢。”
一向怕生怕得紧的俞天泽,此时被外祖父、外祖母以及各位舅舅舅母围成一团,却一点也不害怕,睁着大大的眼睛四处乱看,好似在好奇怎么突然出现这么多人。
俞大呵呵笑道:“不愧是千龄的崽,胆子就是大,看到咱们这么多人也不哭不闹的。”要知道俞家人除了俞千龄和皇后可是各个凶神恶煞的面相。
俞三看了眼小外甥,道:“什么啊,这白白嫩嫩的模样明明更像妹夫多一些,千龄小时候多黑啊。”
俞霸天啐他一口:“你知道什么啊?你妹妹刚出生的时候白嫩着呢,只是她从小就喜欢晒太阳,还是小婴儿的时候就喜欢光溜溜的爬到太阳底下晒着才会晒黑的!”
一旁的时怀今闻言有些略带惊奇道:“千龄小时候就爱晒太阳?”
看着孙子想起女儿小时候,皇后含笑点头:“可不是嘛,千龄才会爬的时候就喜欢晒太阳,总要爬到有光的地方躺着,晒一会儿还会自己翻面呢,把身上晒的黑溜溜的,逗得我们不得了,长大了这才白回来了一些。”
时怀今闻言不禁一笑,看了眼正认真翻阅密函的俞千龄,怪不得她这么喜欢晒太阳,原是小时候就是如此,她连小时候都如此别具一格。
他唤她一声:“千龄。”
俞千龄闻声回过神来,道:“嗯,你放心,时怀恩无事,这信上说我对外宣称你得了瘟疫不治而亡,尸首是烧焦的,所以那尸首是别人,不是时怀恩,他现下与仲卿在一起,很安全。”
时怀今倒是不担心时怀恩,他知道俞千龄都会打点好:“今日才回来就闹了这么一出,你月子也未做全,好生去歇息吧。”
俞千龄摇头道:“这个不急。”而后问向大哥:“大哥,那两个告状的‘灾民’可安置好了?”
俞大点头道:“放心吧,都安置好了,定让他们好好活着。”
俞霸天听见兄妹俩的对话才一拍脑门道:“差点忘了,我得趁现在这股热乎劲去抄家!否则刘燮该把一切都打点好了。”说罢急匆匆的出去了。
俞千龄瞥了跑走的爹一眼,明明叫他得知她“病危”的时候就立刻去传令,他倒好,看见孙子就忘了正事。
这一计是早几天就策划好了,俞霸天借此佯装震怒迁怒了所有在场朝臣,将今日皇太女难产病危的罪责安放在他们身上,说他们之中有人心怀不轨企图祸乱朝堂,要将今日大殿之上所有的大臣的家统统搜查一遍,刘燮的党羽着重搜查,其他大臣不过是做做样子。
其实早在他们入宫之前,御林军便已经蹲守在刘燮那些党羽的家门外了,一得令就冲了进去,那些刚从宫中离开的大臣大都还没到家,家就被抄了,有什么东西根本来不及打点。
俞千龄登上角楼,看着皇宫外几处地方灯火通明,勾唇笑道:“看来今夜会是收获颇丰的一夜。”
时怀今替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小心着凉,你身子还未恢复完全呢。”
俞千龄顺势握住他的手,拢在掌心之中:“你也太过小心了,你瞧我的手多暖和,倒是你,手怎么这么凉?”
她的掌心确实温热,让他有些凉的手指渐渐回温,时怀今眉眼温和的看她:“我天生体寒,稍稍冷一些手便是凉的,无妨。”
听到这话俞千龄就心疼自己男人,他以前受了许多苦,身上落了许多毛病,跟了她也没过上几天安稳日子,此去渌州更是危机四伏,他能平安回来是他命大,若稍有不测,他们此时怕就是阴阳两隔了。
俞千龄拥住他,第一次对他说:“对不起,我没能给你说好的顺心和安逸。”
时怀今摇摇头:“千龄,我从一开始要的就不是这些,我不是要你给我安稳无忧的人生,我是要像你一样去做自己。而如今我做到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我想做的,我顺从了自己的心,而这个机会也是你给我的。若是没有你,我什么都不是,我只是一个深宅之中不被人知的病秧子,没人知道我也是有智慧的,没人知道我也能妙手回春。千龄,我很开心,非常开心,我甚至没想过我还能有自己的孩子,和你一样健健康康的孩子。”
他环紧了她,低喃一般道:“千龄,你知道我多怕吗?多怕我们的孩子会像我一样,病病殃殃什么都不能做,还好,他像你,健康又活泼。”
俞千龄唇角微勾,在他肩头蹭了蹭:“其实我觉得他像你,我小时候可没他那么爱哭鼻子。”
时怀今扑哧一笑,也没反驳她,其实他的坚毅并不比她少,他自小被病痛折磨,早就忍过了千般痛万般苦,哪里还知哭是什么滋味。
突地,有婴啼声传来,没过过久皇后便抱着俞天泽过来了,叹息道:“这孩子突然哭闹起来,怎么也哄不好,奶娘说他是想要爹爹了,我就把他抱来了。”
时怀今唤了声娘,伸手抱过俞天泽,俞天泽一到爹爹怀里便止住了哭声,抱着爹爹的脖子小声抽泣,那模样可是委屈了。
皇后惊奇道:“这才一个多月的孩子便认人了,小天泽还真是聪慧呢。”
“那是,也不瞅瞅他是谁生出来的。”刚才还说俞天泽像时怀今的俞千龄如是说。
这一夜,皇宫之中是阖家团聚的喜悦,宫外却是一场腥风血雨。
刘燮做事谨慎,这番搜查虽然没搜到他的铁证,但主要煽动此时的吕尚书却被抓到了不少把柄,其中牵扯朝中三位重臣,不禁搜出了他们勾结陷害的铁证,还搜出了他们贪赃枉法的赃物,抄家掉脑袋是少不了了。
俞千龄一直“病危”,俞霸天便一直是震怒的,京中迎来了史上最严的一波大清扫,每个京中做官的大臣都免不了被搜查。
此番大清扫,不仅刘燮的党羽,这朝中还有不少官员收受贿赂贪赃枉法,但若是全部连根拔起,这朝堂自然也岌岌可危。俞霸天对一些非刘燮党羽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令下面的人暂且当把柄抓着,这些人都猴精,一看这动向便知道俞霸天是要借机收拢刘燮手中的权力了,纷纷远离刘燮一表忠心。
其实这朝堂之中早有人不满刘燮一方独大、总览大权,趁机纷纷开始站队,与刘燮划清了界限,有些还会出言弹劾几句,完全达到了俞霸天想要的效果。
俞霸天这几日真是笑的合不拢嘴,不仅收拾了那些和他对着干的大臣,国库还充盈了不少,每日数银子都能数到手酸了。
“闺女啊,你此计真是妙哉,不愧是爹的好闺女,太女之位你当之无愧啊。”
俞千龄轻瞥他一眼,道:“爹,你准备一下吧,我要退位皇太女了,还要暂且离开京城一段时间。”
俞霸天一听这个瞪大眼睛:“闺女你去哪啊?怎么爹没听你说过还要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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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第一百一十章
之前的风波虽然是一场误会,可俞千龄毕竟因为生产而“亏损”了身子,于外人而言她已是大不如从前,即便现下碍于局势无人说出令她退位的话,可一旦朝堂之上重回正轨,必然还会有人借题发挥,上奏俞霸天改立储君。
而俞千龄年少之时虽有雄霸天下的野心,可当权力巅峰触手可及之时她又觉得不过如此,身居高位是一种束缚,这种束缚的生活并不适合她。
她一一分析道:“这都是早晚的事,而现下是我退位的最好时机,被流言中伤,又失去了结发丈夫,难产使得功力倒退,心灰意冷之时离京最是合乎情理。父皇也可以因为我的离开而迁怒朝臣,继续大肆整顿,逼得刘燮自乱阵脚,到时候收拾他还不是易如反掌?”
闺女说的虽然有道理,可俞霸天却更希望闺女继续做皇太女:“当初立你为皇太女虽是计策,可爹心里你却一直是最合适的人选,这绝不是爹说来哄你开心的。在爹眼里你的六个哥哥都不及你出色,爹心里是希望你能继承大统的。”
俞千龄闻言轻笑了一声。这话她是信的,俞家人没有女儿命,她爹自小看她哪里都好,在他心里她自然是最出色的。可要真说她六个哥哥皆不如她,那可就是名不副实了,她六个哥哥各有千秋,随便哪个都拿得出手,继承大统不成问题。
“爹,我心意已决,过几日便会离京,啧啧会暂且留在你和爹娘身边,至于怀今……我希望他暂且以时怀恩的身份留在侯府,跟在我身边太过危险。”其实也不用她希望,她猜他现下是舍不得和她走了吧?毕竟啧啧那小东西可是离不开他的。
俞霸天听完才意识到眼下的一个重点问题:“走?闺女,你去哪啊?退位也不至于非要离京吧?”
俞千龄道:“事实上数月前我便收到了容峥的密信,刘燮一直在囤积兵器,早前便看中了容峥的才华,只是容峥无心权势才一直回绝他,而刘燮得知容峥与我决裂以后又找上了容峥,希望容峥能为他做事,容峥知道我在找刘燮豢养的军队,便只身去了。前几日容峥送密信给我,现下他被刘燮严加看管起来无法脱身,他留在那里已是无用,日后刘燮定会除去他,所以我去救他脱身。”
话虽如此,可闺女现下去就不是冒险了吗?那可是刘燮的老巢,储存着未知的兵力,闺女偷偷摸摸去,一定不能带大批量的兵力,那可是十分危险的。
俞霸天道:“可若容峥真的归顺刘燮,此番是要诱你入饵呢?刘燮那老狐狸谨慎小心,既然不信任容峥,自然会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他的密信怎么送的出来?”
若是没有向泽,俞千龄自然也有这个顾虑,道:“因为我还有向泽的人做内应,爹你放心吧,我此番去没有什么危险,一切都是以大局为重。”事实上她此去是有很大的风险的。
其实当她得知容峥要去的时候,她便试图阻拦他,可他却孤注一掷的去了,得知地点以后便送了密信给她,那个时候他还能与在外面的护卫联系。后来刘燮对他严加看管起来,他便没了音讯,不知是生是死。刘燮那种性子,即便惜才,可等到容峥无用的时候也会杀人灭口,断然不会让容峥全身而退。
所以俞千龄一直在令向泽暗中打听容峥的消息,终于将他们自己的人混进了刘燮的军队中。容峥已被软禁,他并没有求俞千龄去救他,活的倒像是一生无求的模样,怕是死在里面他都不会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