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0章 地底
    穿过九道云层，将云海踩在脚下。
    没用太久的时间，奥林匹斯神山便遥遥在望。
    被一团焰色托举着，赫斯提亚越过鳞次栉比的各色殿堂，径直来到了神山顶峰的金宫门口。
    这座神王的宫殿一如往日般庄严肃穆，神圣的辉煌洒落四周。
    只是让女神有些意外的是，此刻的神宫大门紧闭，而她也感受不到任何宙斯的气息。
    “神王呢，他去哪了？”
    宙斯显然不在这里，意念扫过神山上下，赫斯提亚依然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微微皱眉，灶火女神只好开口询问门口的两个充当摆设的护卫。
    如果没猜错的话，自己的弟弟大概又出去寻欢作乐了……抿了抿嘴唇，赫斯提亚又不知道该说他什么。
    说到底，如果排除赫拉是婚姻守护者的前提，这也不过是宙斯的一个个人爱好而已。
    问之前已经做好了没有结果的准备，不过再次让女神意料的是，门口的两个护卫竟然意外的给出了答案。
    “回禀殿下，在不久之前陛下从冥府返回神山，在先后召见了生命女神和匠神后就匆匆离去了。”
    “在走之前陛下有交代，不久后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天上地下愿意服从他的神灵都要到齐。只是因为殿下当时不在神山，所以就由我二人代为转达。”
    “而除了您以外，冥府与大洋上的诸神也在邀请的范围当中。因为风神殿下不在，则由天后的侍者伊里丝殿下亲自代为传达。”
    “重要的事情？”
    闻言微微一怔，赫斯提亚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结果。
    心下有些疑惑，但她没有追问，因为这两个侍卫显然只是传达宙斯的意志而已，他们不可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过这样郑重其事的通知，她已经有很久没有遇到了，除此之外，冥王和海皇也已经很久没有来到地面上了。
    究竟是什么事情，竟然值得宙斯如此大动干戈，甚至要把他们相看两厌的兄弟们都召回神山？
    神情微微缓和，赫斯提亚还不知道自己的另一个弟弟早已回归了父神的身侧。
    女神只觉得宙斯多少做了件不错的事情，在宣布大事的时候至少还记得自己远在天边的兄弟。
    聚一聚也好，自从他们三兄弟分开，几乎就再没有多少聚在一起的时候了，如果有机会，她也想听听他们讲述自己在大海与冥府的生活。
    像冥界那种地方，确实显得荒凉孤僻了很多。
    “好的，我知道了，你们继续守好这里吧。”
    微微点头，随即转身离去。既然宙斯不在，那灶火女神也就没有久留的必要。
    人间的事情虽然重要，但也不急于一时。
    毕竟对神而言，哪怕奥林匹斯诸神已经比曾经的泰坦神灵更能意识到时间的长短，可他们依旧不把短暂的光阴看在眼里。
    一如大海上的动荡虽然在某些人眼中十分明显，可对于大地上的诸神来说却几乎没有多少人注意到。
    他们最多察觉到了东海不正常的动荡，但没人会以为神庭册封的海皇，不朽的神灵竟就此离开了人间。
    在他们的眼里，波塞冬最多是又招惹了什么麻烦，如今大概在自己的地盘修养。
    反正大海上的事务一直是由远古海神们进行的，有没有波塞冬好像也没有那么重要。
    ······
    如果说在如今的时代，奥林匹斯山是大地东方的中心，那整个东方大地就可以被视为人间的中心。
    哪怕穷尽凡人千年来的发展，人类也不过占据了神山以东的广袤大地，更多的地方，依旧原始而蛮荒。
    自从提丰陨落之后，数不尽的妖魔散布大地，难以抹杀的邪物遍地丛生。
    路边的野草，山边的鸟兽，甚至是一块泥土，一个石头，它们都有可能受到那曾经短暂照射人间的诡变日光影响，变得和之前的自己截然不同。
    即使诸神几次围剿，可最终依然没有什么成功。因为他们无穷无尽，而且杀之不绝。
    只要有一丁点星火留下，就有可能在许久后死灰复燃。所以诸神也只好抓大放小，对绝大多数不够级别的邪物视若罔闻。
    从此之后，意外获得神格的邪神，被驱逐出人类王国的罪犯，甚至是一些与人类不同的智慧生命。
    这些被人类诸国与神明排斥的存在们大多移居到了这里，以刀耕火种的方式继续生存下去。
    而对此，诸神也只好放弃对他们的追查。
    毕竟在不能展露真神之威的人世，想要肃清整个人间大地，无疑是难如登天的事情。
    索性只要人类的主体被他们握在手里，倒也没必要一定对这些失败者赶尽杀绝。
    而就在今日，奥林匹斯山以西，越过无尽的群山和河道，在某处偏僻的溪流附近，一队长相怪异而又俊美的生命陆续从一个黑黝黝的洞口处走出。
    深邃的洞窟看不见底部，好像直通大地的心核一样。
    小心谨慎的摸索着走出来，虽然看上去他们不是第一次来到地上，但举止间对人间的忌惮却显露无疑。
    踏踏……
    动作整齐划一，尽量不引起额外的动静。
    灵巧的越过看似平常的灌木和树桩，眼神于不经意间检查着上一次到来时布置的陷阱。
    围着直径数千步远的地域巡逻了一圈，最终没有任何一个陷阱有过触发的迹象。
    很难说这是坏事还是好事，一行人重新回到起始的位置，为首的生灵眼中闪过一丝遗憾，但心中又未尝没有长舒一口气。
    此行他们是为了‘狩猎’而来，可是狩猎的结果，往往也伴随着生与死的危机。
    纵使她对‘母亲’的忠诚绝无二致，但曾经亲眼目睹过可怕一幕她很清楚，死亡和死亡也是不一样的。
    被‘猎物’杀死不同于其他，那些堕落而邪恶的生命并不会放任死者安眠。
    死后不能回归自然，这才是她感到恐惧的源头。
    “继续向前。”
    “方向，正北。”
    为首者开口道，悦耳但不属于人类的语言从口中发出。
    见没有发现，身后的同行者也微微松了一口气，准备继续之前未完的任务。
    每一次来到地表，他们都会将探索的范围扩大一圈，并布置上新的陷阱。
    直到有一日，他们在这里捕获到了足够的‘猎物’，亦或者引来超乎他们想象的存在，然后以他们的死亡宣告这一出口被列为禁区。
    以此周而复始，不断循环。
    毕竟除了极少数十分稳定的通道，甚至往下可以直达那世界之底的冥府世界，绝大多数往来地面的通道都是时而稳定，时而崩断的。
    随着被他们称为‘地母的呼吸’的地底动荡，总有新的裂缝会诞生。所以对他们而言，只要想找，就永远不缺通往地面的门户。
    只是稍作休整，一行人继续小心的打探着周遭。
    沿着河流而上，一路前行。
    当来到了之前探索的边缘地带之后，短短的数百步距离，足足让这些俊美的生灵走了大半天。
    直到日落将近，为首者看了眼天色，才带着遗憾与庆幸准备返回。
    又是无功而返的一天，不过他们的绝大多数时间也确实都是这样。
    “好了。”
    “今天就先到此为止吧，等我们下一次再继续。
    “准备，后队变前队，依次后撤，记得小心……”
    “——等等！”
    原本压低的声音突然变得急促，随即猛的一抬手。在为首者的示意下，一行人立即停下。
    因为身位的缘故，后面的人并不能越过第一个人的视野，更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可在她紧急的命令下，一队人整体的动作却显得整齐而规范。
    霎时间，整个森林当中只剩下了急促的呼吸声与树叶在风中的响动，唯有为首者继续细致的观察着自己的发现。在小河的对岸，二千步远之外的地方，一棵高大的古木上几只青色的肉虫啃食着掉落的叶片，还有的正在吐出洁白的细丝，为自己织造蜕变的茧房。
    生灵与自然和谐的相处在一处，看起来和其他的地方没有什么区别。
    然而这样一幕平常的画面落在在为首者的眼里却并非如此，暗色的瞳孔中闪过一抹忌惮与激动。
    在那里，一丝淡红色的纹路隐约缠绕在一只青虫的身上，如同天生的纹般毫不起眼。
    如果换了任何一个人类在此，恐怕都只会以为这只是偶然沾染的树脂，或者是青虫中偶然变异的异类。
    可对不止一次接触过‘猎物’的队长来说，她太清楚这是什么了。
    这代表着她们的机缘，也是一片区域的天灾。
    “记录员，记录。”
    “第8-3-7251号裂缝，在今天发现了携带【腐化之痕】的生命。”
    “腐化源头未知，但初步预估应该不会超过‘高等邪物’，可以狩猎，然后献祭给伟大的母亲，返回后请求支援。”
    “现在，继续我之前的命令。”
    “后队变前队，我们小心撤退。”
    没有回应，但整支队伍整齐划一的转身后撤。
    和来时一样小心，路上没有惊起任何动静。
    一直到他们返回黑黝黝的洞口之内，都再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站在洞口处，为首者最后看了一眼这处河边的密林，她知道，等自己下一次到此，或许这里就不会再有什么活物了。
    当一个地区发现了腐化的痕迹，那很快这里的一切都会被污染。它们是血肉大母的触手，以那肮脏的方式染指【生命】的神权。
    唯有伟大的母亲才能拯救这一切，而她们，就是维护自然最坚定的卫兵。
    莎莎……
    身影消失在洞口处，森林中也重新陷入寂静。
    距离洞口数千步远的河边，那条特殊的青虫继续啃食叶片，只有周围无言的树木，见证了这一切的发生。
    良久，当太阳落山，万物回归黑夜的笼罩中时，大地上的生命一一陷入沉睡。
    深沉的夜色下，一道平淡的声音才蓦然从林间传来。
    “……”
    “如何，看也看过了，应该还符合你的要求吧。”
    “和人类相比，是不是没什么差别。”
    声音惊起一阵飞鸟，下一刻，就好像从始至终都在那里一样，两个身影无声的出现在半空。
    目光扫过不远处那个直通地底的洞口，宙斯没有掩饰自己的赞叹。
    “确实不差，甚至以她们表现出来的水准，已经超过了九成九以上的人类了。”
    “虽然力量并不强大，但那只是她们的身上没有神灵血脉的缘故……不过有时候，这种缺点倒正是我需要的。”
    “这没想到，在造物的领域，你竟然也有这样的成就。”
    精灵，或者说是‘黑暗精灵’。
    曾经借由生命女神之手，由黑暗之主亲自创造出来的智慧生命。
    在卡俄斯人间的地底，她们已经活跃了很久很久，可直到最近，宙斯才留意到他们的存在。
    而只是一见，他就不由惊为天人。
    没有经历过三代人类的演变，自身也不曾执掌【生命】的权柄，黑暗之主竟然就创造出了这种独自演化，可以提供信仰的生命族群。
    相比之下，宙斯自己在暗中也做过不止一次尝试，可他最终创造出来的生命不是难逃藩篱的人类亚种，就是像曾经的黄金一代那样无法提供足够信仰的存在。
    更多的时候是灵界的轮回压根就不认可这是一个独立的生命，根本不曾在上面投下灵魂。
    正是有过失败，宙斯才知道这有多困难。
    大地上的神族历经四代，才有了如今的人类。
    而厄瑞玻斯只是稍稍出手，就创造了如此完美的种族。
    甚至如果不是这些精灵有着自己的‘造物者’，还有那较为稀少的数量，恐怕这些精灵已经有了取代人类的能力。
    一时间，神王原本有些膨胀的心再次平复下来。
    借助‘一日果’的力量承接了万妖之王大部分的力量，宙斯本以为自己已经渐渐赶上了与这些原始神灵的差距。
    可现在看，他差的还很远。
    “随手所造而已，不值一提。”
    “实际上，我也从来没有关注过她们的死活。”
    淡淡开口，姑且也算承认了这一点。
    不过厄瑞玻斯显然不打算解释他是从黑暗与地底之国斯瓦塔尔夫海姆中得到了异域精灵和矮人的尸体，才在此基础上轻易创造了生命的事实。
    毕竟他也不是没有做过本土化的改良，让她们看起来更符合卡俄斯神族的审美。所以从这个角度，说这是他所创造的倒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好了，宙斯，说说你的理由吧。”
    “我记得你之前对深渊还没有现在这么迫切，怎么，是又在海上又吃了什么亏，所以要找回场子吗。”
    “一个力量的投影，你应该不会对付不了吧……这点小事，也值得你来见我吗。”
    眼神平静而淡漠，黑暗之主的目光划过神王，最后同样落在了那个直通地底的洞口处，又好像是看到了背后的冥界
    言谈之间，他似乎对宙斯之前的提议并不感兴趣。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此刻其实同样跃跃欲试。
    就在不久前，宙斯的化身曾一路来到了冥界当中，只为了追逐那个司掌【睡眠】的神灵，却最终在永夜的领域前停下了脚步。
    他为此向三头魔犬询问这里发生过什么，随后留下了自己的手段。然而从始至终，他好像都忘了在那里还有第三个见证者。
    永夜与无光的领域包裹冥界，环绕着整个时空。所以发生在门口的事情，厄瑞玻斯同样看在眼里。
    只不过与宙斯对倪克斯的种种猜测不同，他倒是一点不奇怪睡神能够走进永夜当中。
    无尽岁月之前，他就曾亲眼见证对方这样走出来，现在再走回去，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而且倪克斯大概根本没有过理会他，就好像对方也从来没有在意过因永夜力量而诞生的冥府神灵那样无情。
    只是厄瑞玻斯不在意修普诺斯的存在，却不代表他不在意其他的东西。
    那一日，旁观了一切的黑暗之主突然想起，一直以来他虽然关注莱恩，但好像还是忽略了什么。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和莱恩动手的时候，正值第二第三纪元交替，自己顺着白银人类灵魂中的力量发现了深渊中界面的诞生。也是自那一天起，他升起了挣脱束缚的想法。
    同为原始神灵，厄瑞玻斯很清楚，塔尔塔罗斯的时序究竟有多么混乱。
    外界万年，祂的内里早已不知流逝了多久的时间。
    也许是数十万年，也许是数百万年，虽然时间对他来说没有意义，可这么长的岁月流逝，深渊里的界面又怎么样了，祂发生了什么变化，曾遇到过什么难题吗？
    不谋万世者，不足以谋一时。
    黑暗之主不知道这些，但他无疑很想知道。
    而且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打算。
    总之，从创造黑暗精灵这一种族开始，厄瑞玻斯就抱着即使还不知道为什么，也不影响他仿照的态度去做。
    所以哪怕宙斯没有找上门来，他自己也会在之后找个理由勾起对方的兴趣。
    有现世的神王顶在前面，他的目标无疑就要小上很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