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9章 爆炸(求月票)
作品:《我的谍战日记》 第459章 爆炸(求月票)
局本部,司法处,处长办公室。
朝阳的办公室洒满了三月和煦的阳光,窗台上的盆景在办公室中央形成了一个漂亮的投影。
真皮沙发、红木办公桌、文件柜、保险箱、留声机,尽显气派,这就是张代理处长的新办公室。
此时的张代理处长,正坐在办公椅上,百无聊赖地看着报纸,心里咀嚼着这两天发生的一幕幕。
当领导远比想象中的舒服,每天办公室有人清扫,桌子有人擦,出门有司机,即便有案子,你只要吼两嗓子,自然有下面的人去办,根本不用自己再劳心费神了。
可他的情况毕竟不一样,明升暗降,又是初来乍到,处里最核心的审讯科和狱管科还把持在别人手中,轻易根本没有他插手的可能,接下来的任务主要是营救被关押的同志,自己如此境遇,真有可钻的空子吗?
想到这里,张义心头不觉一片阴霾。
这时候门被敲响了,他赶紧正襟危坐,保持了一个处长该有的威仪,整理好桌上的报纸,这才清清嗓子喊了句:
“进。”
门开了,不是来汇报的处里同事,而是一个意外访客。
局代理主任秘书毛齐五。
两人相视间,都很平静,不过肯定是装出来的。毛齐五轻轻地关上了门,不请自坐,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凝视了他很久,好像根本不准备说话。
张义比他还能装,一直就没准备说话。停了一会,毛齐五才笑着说:“老弟,你的城府是越来越深了。”
“这话怎么听着像骂人呢。”张义笑着说。
毛齐五摆摆手,叹了口气:“老弟,事实证明,徐业道才是隐藏在局里的内鬼。以前的事,我是错了,我向你道歉。”
“别别别,我可不敢当,只要以后别再怀疑我,就行啦。”
张义深感欣慰的样子,脸上扬起一个笑容。说完,他才问:
“毛大主任,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有何指教?”
毛齐五浅浅地笑了笑,敲门声又响了。
“进来。”
张义见毛齐五头也不回,似乎知道是谁要来。
门开了,进来的是一个年轻清秀的中尉秘书,他望着张义,讨好地笑了笑。
张义正疑惑间,毛齐五一指秘书:
“这是刘秘书,以前跟着徐业道,局里经过调查,他和姓徐的那些事并没有牵扯,秘书处人手紧张,就继续留用了。他对这里的情况很熟悉,正好担任你的助手,协助你的工作。”
刘秘书恭敬地敬了一礼:“张处长。”
张义回过神来,朝他笑了笑。以协助之名,行监视之实,这是见惯不怪的老伎俩了。
看破不说破,于是笑着说:
“行,既然是毛大主任的一番好意,我就却之不恭了。”
见目的达成,毛齐五点点头,站起来说: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那批犯人,老板的意思是要在四一之前消灭的干干净净,张处长要费心了。”
“好,我知道了。”张义慎重点了点头,他何尝不知这又是一种考验呢。
毛齐五一走,刘秘书马上像狗皮膏药一样贴上来:
“处座,以后我就为您服务了,所有的勤杂事务您交给我就行了。千万别拿我当外人,任何事您都可以告诉我,保证处理得妥妥当当。”
面对刘秘书的献殷勤,张义毫无反应。
对方不识趣地继续说着:“阮副处长提议今晚为您举行接风宴,您看?”
张义有些意外,本想直接拒绝,但转念一想,这未尝不是一个近距离观察了解处里人事关系的机会,正好看看这些处里分属不同山头、圈子的同僚是何脾气秉性,于是便问:
“都邀请了哪些人?”
“阮副处长,杨副处长,还有几个科长。”
“行,你看看办吧。”
“好的,您放心,一切由我来安排。”刘秘书恭敬应下,顿了顿,又说:
“您看山城大酒店怎么样?那边包厢非常紧张,需要提前打电话预定。”
“山城大酒店?”
“是,阮副处长的意思是,地点选在山城大酒店的贵宾厅,每人二千元的标准,那里提供一种进口的威士忌,说是杨副处长喜欢那种口味。”
每日两千元的标准?张义听得咋舌,这些人倒是会享受,即便是法币,这一顿饭估计都要吃掉普通老百姓几十年的血汗钱。
但这年头向来都是前方吃紧,后方紧吃,宴席泛滥,他也见惯不怪了,看了刘秘书一眼,笑着问:
“你只关心阮副处长和杨副处长喜欢的口味,怎么就不问问我喜欢什么呢?”
“处座,您.”刘秘书马上惶恐地掏出一个笔记本。
张义只是笑而不语地看着他,刘秘书被他看得发怵,只能尴尬地替自己圆场:
“卑职疏漏,处座您喜欢什么,还请示下,卑职马上和酒店那边沟通。”
“你觉得我喜欢什么?”
“这”刘秘书干笑两声,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回答。
“你不是徐业道的秘书吗?以前怎么安排的,现在就怎么安排?嗯?你去吧。”
“.是。”刘秘书满头雾水地应下,连忙退了出去。
“又是一个不好伺候的主!”
离开张义办公室,刘秘书一边走,一边暗自腹诽着。
这两天,随着徐业道的垮台,他的人生之路也经历了大起大落,简直悲喜两重天。
想当初,贵为处长秘书,他跟随在处长左右,每天有看不尽的笑脸,听不完的好话,吃不完的美味,家里也是人来人往、宾朋满座。
可是,随着徐业道身死,又传出他是红党,突然间,一切都归于平静,那些过去围着自己转的同学、朋友、同僚、老乡,一个个忽然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惶恐不安的刘秘书马上像哈巴狗一样摇尾乞怜找上了阮副处长,结果话都没说几句,他费心费力搜集的徐业道的黑材料都没有递上去,就被轰了出来。
这下,刘秘书更恐惧了。
他像一只蜗牛一样在办公室蜷缩了一天,最后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态,肉疼地将自己这两年存下的几根小黄鱼全部献给了毛主任的侄儿,只为求一个见面申诉的机会。
然而,接下来的事,出乎意料的顺利。
毛主任亲切地接见了他,嘘寒问暖不说,还赋予了他一项秘密任务。
平心而论,这项任务非常危险,一个不慎就可能粉身碎骨,他心里自然恐惧异常,不过他心里一再提醒自己,不过多危险的事,既然是毛主任交代的,便一定要用心做好。
而且,有一点他特别感到庆幸,也特别充满自信——任务虽然危险,但因此能靠上毛主任,说到底还是赚了。
只要完成毛主任交代的任务,还能亏待了自己不成?
这么想着,刘秘书精神抖擞地向着“漱庐”走去。
推开一间办公室的门,早有一个满脑肥肠的商人等着。
彼此都是熟人,商人也不多加寒暄,直接说:
“刘秘书,酒店新进了一批上好的狮峰龙井,都是专供委员长府邸的特品,要不给你弄点?”
刘秘书笑笑说:“算了,你那专供的茶叶价格不便宜,我一个小秘书可无福消受。”
商人也笑了:“这有什么喝不起的,一斤茶叶不过几千块,还抵不上半桌饭钱。前几天,小毛秘书招待客人,不也带了两斤走。”
刘秘书犹豫了,但心里像猫爪一样。他的身份自然比不上小毛秘书,再者,新处长明显是个不好伺候的,在没有熟悉他的秉性之前,自然不好这么明目张胆的伸手。
不过想到好不容易存下的小黄鱼都敬献给了毛秘书,贪婪还是战胜了理智,笑了笑说:
“那就来一斤?”
商人点点头,会心一笑,又递上了一份餐饮酒水清单。
山城大酒店名义上是果党政府西迁后在一家招待所的基础上改建的,名义是归山城政府主管,其实早就搞了承包经营,而且很多项目诸如餐饮、客房、舞厅、茶室等,都分给了关系户,再由这些关系户找人来打理。能在山城大酒店搞承包的人,大多是某个市长、局长之类山城要员的关系人,有的甚至背倚着更上一级某位权势领导,承包的目的自然不是为了提高服务,而是让这些关系人能名正言顺地多捞点好处。
比如面前这位商人,就是吴市长家的远房亲戚。他口中的那个所谓高档茶叶,标价几千块一斤,实际连几百块都不到,但这些茶叶的销量却出奇的好,买茶的人自然不是傻子,因为根本不用自己的钱,说白了,茶叶落在签单人腰包里,费用自然算在餐费里公款报销。
这位商人急吼吼地找上门来,自然是看中了刘秘书手中的签单权。别看他只是一个小秘书,平常跟在处长后面屁颠屁颠的,好像没有什么实权,其实却是各大饭店、娱乐场所竞相追逐、逢迎的对象。
按照规定,像张义这种处级官员,无论接待什么样的客人,吃喝玩乐直到礼品都可以由总务公款买单,而且不拘档次、不限数额、不挑地点,消费完了只要签个字,到时候店家把单子直接拿到总务处领钱就是。
至于说总务处会不会给钱,压根不存在这个问题,坐在牌桌上,你就得遵守游戏规则。再者,打狗还得看主人,你难为了这些人,他们背后的要员有的是办法收拾你。
一般来说,只有领导才有签字报销的权利,但事实上,但凡有签字权的领导,一般都不会在消费单上签字。
一来,这边宾客酒足饭饱谈笑风生,那边把账单递上来让你给钱或者签字,多大煞风景。再者,哪个领导愿意在吃饭消费的事情上落下把柄,所以,签字权自然就顺其自然落在了秘书手上。
刘秘书跟着徐业道的时候,经常就有这种机会,常常利用这种特权,为自己谋些私利,经常从一些饭店往家里拿烟酒茶。
当然,这种现象,在他看来,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不过是一种潜规则罢了。
此刻他拿着菜单,尽挑贵的点:“这个什么轩尼xo来两瓶,燕窝鱼翅每个人来一份.”
局里的宴请的标准因客人身份和请客动机,分为几种档次,一般的标准,通常放在一般饭店或者局本部餐厅,每客两百元,喝渝酒或者庐州大曲酒一类的国酒。好一些的,就放在山城大酒店,五百元或者一千二千一位,喝五粮液或者允丰正黄酒,或者外国的红酒洋酒。
今天是替新处长接风,自然要敞开了点,什么好上什么。
随着刘秘书嘴唇上下翻飞,商人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
傍晚,华灯初上,山城饭店灯火辉煌,穿着光鲜亮丽的达官贵人、名媛淑女进进出出,一派歌舞升平。
两个副处长带着几个科长提前毕恭毕敬地等待在门外,不管心里怎么想,新处长新官上任,该给的面子必须给。
过了一会儿,张义的汽车到了。
除了阮副处长和杨再兴等打过交道的几人,审讯科和狱管科、司法科科长都是生面孔,阮副处长一一替张义引荐,做了自我介绍,履行了敬礼握手问好程序,然后直接向包间走去。
山城大酒店刚换了厨师,据说大厨是从大使馆高价挖来的,中式大厨则是专门从北平找来的御厨后人。
二千元一客,自然是中西并举,什么法国牛排、马来血燕、扬子鳗鱼,美味佳肴应有尽有,这档次都能和戴老板家的私宴一较上下了,让张义大开眼界。
他心情不好,胃口也受到影响,当了半个食客半个看客。
阮副处长、杨再兴因为职务和权利的关系,不乏享受这种宴席的机会,自然神态自若宠辱不惊。
只有几个科长,平时大些的场面阵势见也见过,可像如此高规格的宴席也是很少参与,目光里频频流露出惊讶之色。特别是那个司法科科长赖国民,居然一口喝下了大半玻璃杯进口洋酒,还一个劲皱着眉头喊太酸没滋味,看得杨再兴直骂“土包子”。
赖国民不以为然,反而大咧咧地笑道:“反正不钱,不喝白不喝。”
这幅无赖架势,真不好让人说什么。
见张义多看了此人几眼,阮副处长小声介绍说:
“赖科长是从那边过来的,为表忠心连名字都改了。”
那边自然指的是宝塔山。
听说此人是叛徒出身,张义便留心上了:“老兄你的人?”
阮副处长摇头:“老板从长安调过来的。”
张义恍然,戴老板经常在局业务会议上说,“对付红党的最有效办法,就是让红党(叛徒)去对付红党”,所以局里,尤其是党政情报处和特种问题研究所有不少红党叛徒。
这个赖国民过去是边区政府的干部,因为吃不了苦,逃到长安被军统逮捕,叛变后在长安拘留所专门从事搜集有关打入边区的材料,后来被借调到司法处,又专门负责审讯被捕的红党和嫌疑人,如今晋升成了司法科科长。
张义和阮清源的目光很隐晦,但赖国民还是注意到了,他马上起身,给自己满满倒了一杯,举杯到张义面前:
“张处长,以后还请您多多照顾。”
此人三十多岁,体态颇丰,圆乎乎的一张胖脸满是油脂和粉刺,头发却梳理得一丝不苟,看起来有些猥琐滑稽。
张义看了他一眼,谦逊道:“我刚来,两眼一抹黑,恐怕以后要经常麻烦赖科长才是。”
说着,举杯和他碰了一下,张义轻轻抿了一口,赖国民一口气干了,笑着说:
“您别跟我客气,有事尽管吩咐。”
说着,他又给自己满上,转过来敬杨再兴。
杨再兴今晚心情更不佳,频频举杯,几瓶酒下去,此刻已是脸红如染,看着赖国民,却是大着舌头来了一句:
“我刚才听阮副处长说,你是红党转变人员?”
“是。”赖国民脸色一变,脸上的粉刺抖了抖。
“行了,杨副处长喝醉了,赖副科长别往心里去。”张义接过话头,温声说,“不过既然说到你的身份,张某心中一直有个疑问,不知你能否替我解惑?”
“处座您说。”
听到这里,几个喝得舌头发直,看人眼神恍惚的科长也凝神聆听起来。
“也算是老生常谈吧,我疑惑的是,局里先后派了那么多勇士,前赴后继尝试各种办法打入宝塔山,但基本都是一去不复返,难道边区真是铜墙铁壁,就进不去?”
“你说这个啊”赖国民松了口气,眉眼一闪,“说难也难,说易也易。”
“哦,这话怎么说?”张义装作感兴趣的样子。
赖国民把玩着酒杯,沉吟少许,说:“难是检查不严而清查历史严,不易立足。易是凡是不急于求成,准备长期埋伏,有取信于人的证明,去后极力伪装进步,不马上活动,还是容易取得信任的。”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是若有所思。
“原来如此。”张义感叹一声,“既然回到了党国怀抱,希望你以后能全心全意效忠戴先生、委员长,戳力奋勇,再建新功!”
“是。卑职当尽全力,效忠党国,如违誓言,天打雷劈。”赖国民放下酒杯,恭敬地敬了一礼。
轰-——
话音刚落,远处隐隐地传来一阵爆炸声。也许是夜深了,声音听得特别清楚。所有人都被惊得醒了酒,愣在哪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