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尔米尔这个背叛者！”突然，巨大宏亮如同雷鸣的声音响起，震得整座宫殿剧烈颤动，让夏塔丝等侍从恐惧地埋低了脑袋。
    爱丽丝难得地保持了安静——她正伸手捂耳朵。
    “正义”奥黛丽的引导没停，梦境仍在继续，他们看见那位“天灾女王”高希纳姆没受一点影响，表情冷漠，声音平静：
    “这不是早就已经确定的事实吗？
    “祂的信誉和祂的体型刚好相反。”
    爱丽丝开始惋惜“审判”小姐不在现场。
    梦境仍在继续，在“正义”奥黛丽的引导下，夏塔丝的梦境中暴露出许多第二纪的历史，内容与各大教会的记载相差甚远，就连白银城也有无法兼顾的部分。
    接下来，奥黛丽又引导了一些关于精灵习俗以及西大陆的部分，等到一切都结束后，他们又出现在了莫贝特和夏塔丝的梦境里。
    看了眼被精灵死死缠住，压上了手脚，蜷缩于不对称床铺一角的那位第四纪子爵，奥黛丽神情忽然变得柔和，语带几分笑意地说道：
    “他们现在这样似乎也不错……”
    “不不不，有这么一个暴力，直接，想象力强，又敢于行动的妻子，简直可怕！也就只有莫贝特这种人才会喜欢吧……”伦纳德双手插兜。
    爱丽丝若有所思地看向他，伦纳德对上她的视线，有些明悟般接着道：
    “反过来讲，一个资深的‘小偷’也确实需要夏塔丝这种类型的女性才能管好，嗯..不知道老头家族别的人会喜欢什么样的异性……
    “哎，他们也不需要我们美慕或者反对，这就是他们的相处方式，罗塞尔大帝曾经有首诗写道，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
    “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爱丽丝补上了后半句。
    克莱恩瞧了他们两个一眼，微微摇头道：
    “走吧，下一个。”
    于是他们又跟上了克莱恩，他们本想前去寻找这本游记的主角，却在遇到鲁恩士兵龙泽尔时停下，“正义”奥黛丽一眼认出其鲁恩人的身份，并且问道：
    “能进入他的梦境吗？我想拿到‘法官’和‘惩戒骑士’的魔药配方。”
    “我有。”爱丽丝提醒道。
    本也只是为了“审判”休考虑的奥黛丽顿了顿，望向伦纳德和克莱恩，克莱恩看了一眼爱丽丝才道：
    “我也有。”
    伦纳德想了想道：“进去看看吧。”
    他们最终还是进了龙泽尔的梦境，出来时的情绪却都多少有些怅然，除了早已知道的爱丽丝，伦纳德和奥黛丽都意识到，书中的人物大约已经不在了。
    格罗塞尔的梦境价值同样也不算太高，这主要是因为有夏塔丝珠玉在前，不过，关于巨人一族的事情还是补上了不少空缺。
    他们讨论了一阵，就通过格罗赛尔的梦境来到“巨人王庭”的内部，试图进入那些凝固着黄昏的宫殿。
    在“正义”奥黛丽的影响下，十多米高的大门像纸糊的一样敞开，露出了后方的断崖。
    奥黛丽让断崖边缘具现出一道阶梯，他们踩着盘旋的阶梯向下走去，在奥黛丽的安抚下，迈入幽深寂静的心灵世界。
    这有效避免了格罗赛尔潜意识的躁动，至于孤独……
    “‘正义’小姐，那个位置有只手要伸出来了！而且是腐烂的手掌……噫，好丑，你快把它变没！”
    ——有爱丽丝在，你很难感受到孤独。
    他们在爱丽丝的一惊一乍中下行，伦纳德好奇地问道：“你会分不清现实和未来吗？”
    “我不会，”爱丽丝摊了摊手，“但‘怪物’会……‘机器’也很难完全辨认，要一直到‘幸运者’，才能保持相对的理智。”
    说到这里时，爱丽丝停顿了一瞬，似感慨般笑道：
    “幸好我当初选中的是‘幸运者’，如果往后，我恐怕没多少适应时间和操作空间，如果往前……
    “恐怕你现在对我的印象就真的是神经病了。”
    其实现在我也会觉得你有病……克莱恩瞥了一眼爱丽丝，没把心里话说出口。
    爱丽丝的话有些奇怪，奥黛丽也忍不住问道：
    “选中？”
    爱丽丝眨了下眼睛，脸上蔓延开一丝笑来。
    奥黛丽便不再追问，她识趣地引导伦纳德绕开了话题，他们在闲聊中踏上坚实的土地，爱丽丝用力跺了跺灰蒙蒙的地面，她又抬起头，头顶是片朦胧虚幻的海洋，中间有光影游过。
    爱丽丝抬头时，一道模糊的光影已经站起，那是一个身高六七米的灰蓝色巨人，胸腹间缠着有龙鳞的皮革，裸露在外的地方布满各种无法用语言描述超过了正常感官范畴的纹、符号和标识。
    他那只竖直独眼充满血丝，毫不遮掩地散发出狂暴的气息，有明显的毁灭倾向，嘴里则咬着一截血淋淋的人腿。
    这是一个半神层次的巨人！
    爱丽丝嫌恶的皱起眉，一是为了那截人腿，二是为了蔓延过来的疯狂情绪，她眸底泛起银光，于是那汹涌的情绪又原封不动的返回，在巨人身前化为波浪。
    伦纳德有了一瞬间的惊讶，但战斗经验丰富的他马上接上了“安魂师”的能力，同奥黛丽的“安抚”打了波配合，让巨人安静了下来。
    爱丽丝撤下循环，克莱恩也拿出十字架，将准备好的血液倒上去，表情肃穆地开口：
    “光！”
    没有意外，灰蓝色的巨人化作了炽烈光芒的一部分。
    接下来是奥黛丽的心理治疗时间，伦纳德颇为不安分地开口道：
    “序列4确实是生命质变的层次，不过，刚才那种恐惧也就那样，还没有我当初面对一位孕妇时的情绪来得强烈。”
    爱丽丝和克莱恩对视一眼，纷纷摇头。
    “那是位半神孕妇吗？”奥黛丽颇有点好奇地问道。
    “她怀的是‘真实造物主’的子嗣。”爱丽丝回答道。
    奥黛丽没说话了，她知道这件事，因而也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只是在治疗结束后问道：“我们接下来该往哪走？”
    “这里没有核心区域吗？”克莱恩问道。
    “没有。”奥黛丽认真摇头道，“只要有生灵的地方，就有集体潜意识海洋，不存在谁比谁高贵的事情。这片虚幻的海洋不会真的涌动，不同区域的情况主要依赖于周围的环境，我们称之为‘沉淀效应’，简单来说就是，鲁恩国内的集体潜意识海洋会与因蒂斯的有较大不同，因为它沉淀的主要是一代代鲁恩人的强烈情绪和感受，反过来，这也影响着两国民众，让他们在某种程度上有着不同的气质或者性格……”
    稍微解释了一下后，“正义”奥黛丽给出了结论：“既然是这样，怎么可能有一个公认的集体潜意识海洋核心区域？”
    这怎么听起来像是文化底蕴精神内核之类的东西……爱丽丝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奥黛丽，插话道：
    “这么说来，即使是半神，在潜意识海洋里也是平等的？”
    “不会，”奥黛丽否认道，“半神更容易给其他人带来污染，效果也更强烈。”
    爱丽丝张了张口又闭上，看向克莱恩，克莱恩语气平和地问道：
    “也就是说，你没法对该往哪里走提供有效建议？”
    爱丽丝确信克莱恩对奥黛丽绝对没有任何爱慕之心。
    “世界”先生是在故意提醒我……从克莱恩的表情中得到明悟的奥黛丽收敛起前面的思绪，坦然点头：
    “是的。”
    克莱恩又将视线移向伦纳德，伦纳德忙摆手道：
    “别看我，我的领域在梦境，不在这奇怪的集体潜意识大海。”
    于是，克莱恩半点不做犹豫，当即看向了爱丽丝，开口道：
    “你来带路。”
    “？”万万没想到锅会甩到自己身上的爱丽丝懵了，她张大嘴巴，一只手指向自己，一双眼睛确认般看向克莱恩。
    “因为我也不知道该去哪，”克莱恩坦然道，“既然这样，不如遵循命运的指引。”
    “……彳亍口巴。”爱丽丝同意了。
    她转过身，竟真的胡乱带起路来，有时直走，有时拐弯，甚至有不少路是重复的，伦纳德几次欲言又止地看向克莱恩，似乎想说点什么，都被克莱恩摇头打断，于是他只好跟在爱丽丝身后，莫名其妙地瞎走。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眼前霍然开朗，一个“深海巨坑”出现在他们眼前。
    巨坑中央有一座岛屿大小的城市，这城市的地基呈灰白色，其上竖着一根根几十上百米高的宏伟石柱，它们或孤零零地立在那里，或共同撑起了一座座巍峨的古拙宫殿，整体既奇异，又恢弘，不像普通生物能够建造。
    爱丽丝其实并不认识这座城市，但她听克莱恩说起过《格罗塞尔游记》的来历以及占卜结果，在看到这座城市的一瞬间，一个名字就浮现了出来：
    “奇迹之城，利维希德。”
    这是“空想之龙”安格尔威德凭空想象出的浮空之城，爱丽丝呆滞一瞬后，转向其他人，掠过一无所知的伦纳德后，好奇朝奥黛丽问道：
    “你们‘观众’途径不能打字幕吗？”
    “什么？”奥黛丽没听明白。
    克莱恩嘴角抽动，在爱丽丝开口之前替她解释道：
    “就是对事物、场景或者人物语言等进行标注，使人看到陌生事物或场景就知道它的名字，听到陌生语言就知道它的意思。”
    “……也许能？”奥黛丽迟疑道，“我不知道，我没做过这样的尝试，不过我现在应该也做不到……”
    奥黛丽思索起了爱丽丝的话，克莱恩继续沉思这座奇迹之城的来历，片刻之后，伦纳德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这座城市是很壮丽，很恢弘，并且明显不属于人类或者说类人生物，可也没必要看这么久啊，你们又不是建筑师。”
    爱丽丝少见地从其他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智商上的优越感。
    克莱恩收敛住思绪，瞥了伦纳德一眼：
    “这很可能是‘空想之龙’安格尔威德的‘奇迹之城’利维希德，某种意义上的古神神国。”
    “神国……”伦纳德的瞳孔顿时放大，重复起最关键的那个词语。
    “正义”奥黛丽也回过神来，轻声低语道：“真的是利维希德吗？”
    “只是有可能，”克莱恩已平复住情绪，简单回应道，“它没像传说中那样浮于半空，而是沉在了集体潜意识大海的底部，所以很难说是真是假。”
    这时，伦纳德终于控制住了自己，又一次眺望向“深海巨坑”中那座恢弘城市，似自嘲般笑了笑道：
    “没想到我有一天会来到古神的神国……”
    爱丽丝想了想，安慰般拍了拍伦纳德的肩膀，郑重承诺道：
    “等我成神了，一定邀请你去我的神国玩一玩。”
    “？”伦纳德立在原地，扭头去看克莱恩。
    克莱恩嘴角抽动了一下，提醒道：“他其实已经算是去过了愚者先生的神国吧……”
    “那只是衍生空间，本体又不是……”爱丽丝下意识张口反驳，却又忽然顿住。
    她望向奥黛丽和伦纳德，这两人默契地收回了自己好奇的视线，假装自己没有想从命运小姐这里听到点什么。
    克莱恩则摇了摇头，转移了话题：“怎么分辨集体潜意识大海是真的，还是空想出来的？”
    “正义”奥黛丽仔细想了一阵，不太确定地说道：
    “没有办法分辨，或者说，这里的集体潜意识大海同样是真的
    “从本质上讲，集体潜意识就是强烈情绪、感受的沉淀和积累，这个世界的人虽然可能是空想出来的，但他们的经历，他们的情感，他们的喜悦、愤怒、悲伤、痛苦、快乐，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说着说着，奥黛丽停了下来，隐约把握到了点什么，却又无法真正说出来。
    “造物主呐……”爱丽丝眼神恍惚，随后抬腿走了下去。
    克莱恩一边跟上一边道：
    “祂所想象的物品，必将具现而出，祂所幻想的国度，必将降临于世，祂所宣称的未来，必将上演，成为现实……”(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