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任福来到了豪达。
    冬季已经到来，小镇上的游客很少，但今天这里有一场由普乐维美举办的活动。
    所以，来了很多牧场主。
    两个高大的有些肥胖的白人将任福拦了下来：“任，你看起来不太好。”
    这是两名他认识的牧场主，两人都主要饲养的奶牛。
    任福刚想打招呼，另一个白人率先开口道：“你没看新闻吗，尼克？”
    尼克：“发生了什么，乔姆？”
    乔姆：“华夏人把生产的廉价饲料以超高的价格卖给我们，疑似检测出了质量问题，不过欧盟现在可以自己生产这种产品，华夏人的产品没人要了。”
    尼克：“那任岂不是搞砸了公司的业务？”
    乔姆：“当然，就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还出现在这里。”
    尼克：“可能是想再尝尝豪达奶酪，毕竟这里有全世界最好的奶酪。”
    乔姆：“哈哈……”
    任福最终一句话没说出来，尼克和乔姆就大笑着走了。
    接下来，他又碰到了不少熟人，不过大多没给他好脸色看，即使有关系好的，看到他也只是摇头。
    任福明白宣传阵地被占领了。
    在面对基层的牧场主时，普乐维美或者说荷兰、欧盟在舆论阵地上有绝对的优势。
    不过他这会儿却好受多了。
    总部并没有指责他丢失定单，甚至反而有种‘终于来了’的感觉。
    尤其是余总那句意味深长的话：你可以看看荷兰的牲畜。
    所以他来豪达了。
    在镇上的牲畜交易中心内，聚集了来自周边的农场主，现场闹哄哄的，任福仔细听着众人的交流。
    “噢，shit，伙计，你知道吗，为了应对政府的环保政策，我现在给每头奶牛背上了微型风力发电机。”
    “哈哈，碳中和牛，这样欧盟就会给你减税了吗？”
    “狗屎，税务官来检查的时候，牛群直接发怒了。”
    另有人接上了话。
    “听说欧盟最近在提议按奶牛放屁的甲烷排放量征税……”
    “shit！”
    “我们应该给牛穿上甲烷收集内裤。”
    “也许还可以成立‘牛屁交易所’，发行环保币，再进行炒作。”
    “伙计，你可真幽默……”
    “我的牧场发生了一件怪事，前两天有几头牛食欲下降，还出现了跛行，结果是蹄部出现了水泡溃疡。”
    “口蹄疫吧，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用点药就好了。”
    “可现在是冬天……”
    任福靠近了些，听了半天黑色幽默，终于听到想听的了。
    不过，口蹄疫？
    已经是牲畜上一种常见的疾病，每年春秋两季都会爆发，现在虽然是冬季，但应该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吧。
    听两人说了一阵，任福确认这个牧场主牧场里出现了口蹄疫，随即又在场中游走，分辨着信息。
    “麦斯为了赢赛马比赛，给马喂了‘增肌益生菌’。”
    “鸡权运动保护组织要求给每只鸡配心理医生，理由是笼养导致鸡生空虚。”
    “奶牛口腔里出现了溃疡……”
    又是口蹄疫。
    接连两起，
    如果是平常，任福可能不会在意，但眼下，他却开始认为有异常了。
    于是他更加频繁的在人群中游走，遇到陌生的牧场主还会攀谈两句，陆续又发现了几起异常。
    正当他聊得正欢时，有人叫住了他。
    “伙计，这里不欢迎你。”
    任福看去：“奥林？”
    奥林是普乐维美豪达公司的负责人，原本和任福关系处得很好。
    奥林不耐烦地说：“这里不欢迎你，请你出去，立刻，马上，否则我就要找人来请你出去了。”
    任福不解：“我做错了什么？”
    这时不少人注意到了这里。
    奥林也人高马大，高呼道：“你将低成本的原料以数倍的价格卖给我们，这还不够吗！现在我们不需要你们产品了。”
    他一解释，现场的人就明白了过来。
    数倍的销售价格……
    从个人讲，这就是压榨农民的黑心资本家。
    从国家讲，从来只有他们对外高价销售赚取超额利润的，什么时候华夏人也可以了？
    一时，现场的人对任福进行了口诛笔伐。
    “滚出去！”
    “滚，这里不欢迎你！”
    任福看着群起激愤的人群，知道不能再呆了，不然真会挨打。
    本来想提醒奥林一下口蹄疫的，毕竟也是嘉禾控股的公司，但总部不在乎，荷兰人又是这副态度。
    任福的心也冷了下来。
    不仅不提醒，同时还希望口蹄疫来的更猛些。
    只是可惜了，现代的动物医疗对付口蹄疫应该还是挺轻松的。
    然而，他没想到，这一场口蹄疫的强度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又两周后，
    鹿特丹的气温已经降到了几度。
    任福又一次坐到了他侄子的拉面馆里，这大冷天的，来一碗带着辣子的拉面，那滋味，别提多美了。
    店里也坐满了人，男女老少，形形色色，可见生意有多火爆。
    这时，有一对可能是从外地赶来的男女问店员：“这里用的牛羊肉是进口的吗？”
    店员：“是的，从华夏运来的牛肉，绝对没有口蹄疫的影响，你们可以放心食用。”
    “行，给我们来两碗。”
    那女的在菜单上指了指，随后刚好在任福旁边坐了下来，然后四处打量。
    听着他们的交谈，应该是对小店挺满意。
    不一会儿，任乐成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叔，你真要回去了？”
    “嗯。”任福用中文说：“前两天我就给你提了，把采用进口食材的信息挂出来，你怎么没听呢。”
    任乐成：“哎哟，叔，你又不是不知道，欧洲人对本土农产品都有文化自豪感，把进口食材的牌子挂出来，这不是打人脸吗？”
    任福：“照现在口蹄疫的蔓延速度，应该可以挂出来了。”
    任乐成拿出手机，翻找了一下：“叔，你看下这条新闻。
    荷兰总统在国际上说超市里的奶酪是特价产品，都被本土农民给冲了，被逼得道歉。”
    任福接过手机，看了看，还是口蹄疫引来的麻烦，荷兰牧民不仅被逼得杀牛羊，连出口的奶酪也受到了欧盟国家消费者的质疑。
    但荷兰农民接受不了。
    任乐成说：“总统都承受不住，我这小门小户还是不去凑热闹，现在的客流量已经不低了。”
    “随你吧，你在这边也注意安全，这玩意对人体也是有伤害的。”
    口蹄疫在冬季爆发，这简直闻所未闻，但这是欧洲大陆正在发生的事。
    最先受灾的是荷兰，随后在英法德等国家和地区也相继发现了口蹄疫。
    口蹄疫是牛羊等牲畜常发的疾病，会出现持续高烧、食欲不振、口腔和蹄部出现水泡和溃疡等等症状。
    患病严重的牛羊即使躺卧着也会浑身不适。
    也会传染给人体，只是症状更轻。
    应对口蹄疫，全球都有完善的措施，尤其是欧美国家，发达的医疗，让口蹄疫已经多年没有大规模爆发。
    然而，这次的口蹄疫，从一开始就透露出不同寻常。
    这是冬季爆发的。
    病情更重。
    一旦到了春季高发期，很难想象会爆发什么样的后果。
    因此，各国都紧急动员，对口蹄疫严防死守，患病的牛羊能治的就治，不能治的赶紧杀，又因为有传染给人体的风险，这样的肉都是不能食用的。
    一时之间，欧洲的牧场主哀鸿遍野。
    走在鹿特丹的街头，任福紧了紧黑色的羽绒服，心想：“真想看看奥林和彼得这时的反应。”
    “一定很精彩。”
    牧场主遭殃了，上游的饲料产业等等全部都要跟着遭殃，没一个能有好果子吃。
    回到住处后，任福浏览起了网上的信息。
    在欧洲呆了那么多年，语言上的障碍早就消除了大半，何况还能看视频。
    看着那一个个戴上痛苦面具的牧场主，任福第一次觉得荷兰人确实挺有幽默感。
    不过一想到余总早就预料到了欧洲畜牧业会出事，他就一阵后背发凉。
    “余总应该有挺久时间没出国了吧……看来我回去是明智的，乐成，应该会没事吧。”
    侄子的生意正好，赚钱的感觉会让人肾上腺素飙升，现在想劝他回去是劝不动的。
    任福只能期待他没事。
    …
    “老板，欧洲爆发了口蹄疫。”
    “知道了。”
    “老板，青禾和猎鹰接到了很多来自欧洲的肉类出口订单。”
    “你看着接不接吧。”
    “老板……”
    一个个电话打到了郭阳手机上，口蹄疫的爆发给嘉禾带来的收益不错，但郭阳不在乎。
    他在乎这波能把老欧洲干到什么程度。
    畜牧业是欧洲的核心产业之一，同时也关系到欧洲人的日常生存，比打击粮食来的更有效。
    畜牧业垮了，欧洲就谈不上粮食安全了。
    现在看来效果还不错，这才几周时间，欧洲已经有数百万头牲畜被灭杀填埋。
    这还只是一个开始。
    将手机收起，郭阳看向挂在墙上的一面世界地图，地图上作了不少标注，有些标注下还打了一个√。
    旁人看了会以为是嘉禾的战略规划。
    只有郭阳知道，这其实是在各国布下的生物隐患，打下√就代表着已经开始蔓延了。
    目前整个地球上人类密集的区域，除了非洲大陆、中东，以及东欧，其它地区基本都有了爆发的迹象。
    郭阳也没想放过东欧。
    东欧的产粮国主要是大毛、二毛、罗马尼亚、白俄、保加利亚等国。
    大毛的产粮区集中在顿河流域和伏尔加河流域，也在东欧平原的地理范围内。
    在乌克兰和罗马尼亚，嘉禾也投放了入侵植物，只是效果稍微要缓慢一些。
    “世界大乱啊，但又还不够乱……”
    这时，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不停的震动。
    郭阳转身拿起手机看了下，是大领导打来的，“欧洲的口蹄疫能控制住吗？”
    拉过老板椅，郭阳坐下后在原地转了过圈，自信道：“控制不住。”
    “那我就放心了。”大领导沉吟道：“国内的专家说口蹄疫只是寻常的疾病。”
    郭阳解释道：“正是因为寻常，才能减少是人为因素的怀疑。”
    大领导问：“国内会有影响吗？”
    “应该不会有……”
    电脑桌面上突然推送了条新闻，郭阳恰好看到，愣了下：“这下应该有了，就算不是也得是。”
    “什么意思？”
    “某省有人吃了野味，疑似感染了病毒……”
    了几分钟时间，郭阳和大领导商量好了事情的应对之法。
    反正全世界都出了问题，华夏不出问题反而显得不正常。
    这病毒来的正是时候。
    正好可以遮掩一下嘉禾和华夏在背后的布局，而且，这一次郭阳有信心能控制下来。
    大领导说：“只要不是嘉禾刻意在国内制造的就行。”
    郭阳很无奈，这点嫌疑没办法洗：“这真的就是一个巧合。”
    “病毒是怎么来的已经不重要了，你必须把问题解决。”大领导沉吟道：“我们也在准备。”
    郭阳：“还需要多久？”
    大领导：“五年吧，如果五年后各国都没能彻底解决问题，我们就可以动手了。”
    五年，也就是2025年，郭阳心说，还真是巧，虽说历史已经完全变了，但这一年对他有特殊意义。
    “如果红旗河能尽早通水到西北，我可以保证五年内除了我们，其他国家都别想恢复正常粮食生产。”
    “三年，再给我三年时间，肯定全线通水！”
    郭阳：“行，这三年我再去非洲想点办法。”
    大领导迟疑了：“要去三年，你小子该不会一去不回吧？”
    “不会，我都说了大西北才是我的根，至少三年后红旗河通水我是一定会回来的。”郭阳沉吟道：“而且，这期间，我也会不定时回家看看。”
    静了一会儿，大领导说：“放心，你家人我会帮你看着的。”
    “好。”
    郭阳轻轻呼出一口气，再次转身看了眼地图，就离开公司回到了家里。
    “太太呢？”
    “去接孩子去了。”
    “走，常峰，去学校。”
    在幼儿园门口，郭阳找到了林可青，其坐在商务车里，看到郭阳时还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