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2章 从无声的吞噬中慢步走出
    雷龙抖动长须，舒展蟒身，在半空中一抖，就像是一条绞索一样套了下来，套在了「黑暗」身上。
    「黑暗」挣了挣，没能挣脱，反而被电闪雷鸣扰动全身上下，电弧像是血吸虫一样想要钻入祂的躯体。
    祂当即将两米高的身躯扭了一扭，就仿佛鱼儿一样钻出雷龙套索，黑影一闪，就瞬身来到了远处。
    不过，杰尔曼在雷龙捆住「黑暗」时没有出手，选的就是这个时机。
    他精准地预判了「黑暗」闪现与落点，几乎是「黑暗」刚有动作，他就提起「送葬之刃」与「雷霆战锤」飞身前来。
    「黑暗」眼见杰尔曼已经到了眼前，眉头皱了皱，只能再用「空间怀表」，打算又一次中断杰尔曼的攻势。
    可是，那「空间怀表」却没有如「黑暗」预料那样左右晃动，反而停滞在半空。
    祂惊异地低头一看，就见「空间怀表」竟然扭曲成了奇怪的、柔软的钩状！
    它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血肉徽章」污染，长满了蠕动的肉块，连性质都发生了变化！
    原来，在第一次强制传送发生之后，杰尔曼就察觉到「空间怀表」的古怪。
    于是，他每一次都故意全力与「黑暗」手中的「魔王大剑」硬碰硬。
    他一点一点地转移「黑暗」的注意力，又一点一点地用「血肉徽章」污染「空间怀表」。
    直到这一刻。
    当污染达到一定程度，它就像是一颗炸弹一样，在「空间怀表」中炸裂开来。
    噗——
    「空间怀表」爆裂，其中伸出一条没有脸的、像是异形一样的蛇，一口咬向「黑暗」的手指。
    「黑暗」从那条怪蛇上感觉到同样是「血肉徽章」的污染力量。
    祂立刻将手一甩，就将破碎的「空间怀表」与怪蛇一同扔了出去。
    电光火石之间，杰尔曼已经近在眼前，「黑暗」避无可避。
    唰——
    「送葬之刃」斜地里砍来！
    这是足以重创半神的兵器，「黑暗」不能无视，只能用「魔王大剑」去抵挡。
    铛地一声，「魔王大剑」将「送葬之刃」的镰刀刀锋卡住，定在半空。
    不过，这么一来，「雷霆战锤」就正好锤在了「黑暗」的脸上！
    嘭——
    「黑暗」整个半神之躯被重重地击飞出去，王冠滚落在地上，手中的「魔王大剑」也被杰尔曼留在原地。
    倒飞出去的祂，化作一个黑点，毁坏了一栋栋石柱，又将古代迷宫的墙壁击穿，摔在了古代迷宫之外。
    杰尔曼却不着急追上去。
    他留在原地，先用「血肉徽章」，污染了掉在原地的王冠与「魔王大剑」，让它们也变得破损无用。
    随后，他才双脚一点，背后银翼伸展，就追了上去。
    在古代迷宫城堡中目睹这场神战的冰山一角的众人，都是一阵胆战心惊。
    虽然有不少人都很在意接下来的结果，但是没有人敢追上去，追上去也只会成为炮灰。
    金、比司吉、莫老五、诺布等人尚且不敢，酷拉皮卡、凯特、拿酷戮、秀托、庞姆等人就更不可能上前去了。
    战斗仍旧在继续。
    杰尔曼飞到古代迷宫外，往下俯瞰时，就见到茂密的树海中，一大团黑雾在膨胀。
    噗噗噗——
    它们就像是脓疱一样此起彼伏，蠕动着，扩大一会儿，又缩小一会儿，终于慢慢地固定在大型种的体型上。
    此时的「黑暗」，近似地狱三头犬一样拥有三颗头，四肢着地，獠牙与利爪和全身一样，是流动的黑色。
    祂的形态，与杰尔曼当初的「混沌咆哮形态」，又有几分相似，只是杰尔曼没有这么多颗头颅。
    “「狩猎」……我绝不会让你有机会从我这里溜走。”
    那是「黑暗」变幻声调后的声音。
    杰尔曼没有大意，他取出了「深海徽章」。
    乌云、狂风、疾雷、雨势都在响应他的号召，飞速地聚集到这一片来。
    它们让本来就被「血红残月」染红的天地，又添了几分末日般的感觉。
    「黑暗」不为所动地张开了三颗兽嘴，深渊之中，嘭嘭嘭地、连续不断地射出黑弹！
    如机关枪子弹般射出的黑弹，数量惊人如狂暴的雨点，它们轻轻扫过的地面，就被划出一道弹痕鸿沟。
    它们去势猛烈，看起来似乎朝着不同的方向飞去，但是最后都会扫过各种奇异的轨道，锁定在杰尔曼身上。
    杰尔曼身上的黑袍，飞去无数漆黑衣角。
    柔软的它们在空中顺着狂风抖了抖，立刻变得坚硬厚重，像是一块块盾牌般挡在了前方！
    黑弹射来，就听乌云滚滚中传来闷响，就有众多落雷轰然落下。
    它们像是一道道银色光叉，将一枚枚好似鱼儿的黑弹叉住，叉在了大地之上，一同引爆！
    嘭嘭嘭——
    在连环爆炸扬起的半山腰高的粉尘中，又有无数黑弹越过了落雷的天罗地网。
    不过，它们很快就被狂风暴雨卷入，顺着陡然升起的龙卷飓风，被一颗又一颗地甩向天穹或大地。
    这么一来，最终幸存下来的黑弹，数量仅剩下十几颗。
    它们通通砸在了不断移动的黑盾之上，在空中发生了爆炸。
    嘭嘭嘭——
    「黑暗」伏在地上，远远地看着天上地上一片火光，看似宏大壮观，可是却没有一发有效地打击在杰尔曼身上。
    祂面露狰狞，就猛然感觉到不对劲。
    危险的直觉让「黑暗」迅猛地朝着旁边闪身飞去。
    轰——
    就见一柄巨大无比的镰刀，趁着血色、乌云、爆炸、狂风骤雨等等组成的交响乐，劈了下来！
    巨大化的「送葬之刃」未能砍中「黑暗」，但是足以在地面上留下一道深深的沟壑！
    整块树林，像是西兰一样被砍成两半。
    「送葬之刃」抬起之后，略微收缩，却又几乎是零帧起手，横向扫了过来！
    这次「黑暗」没能避开，祂只能猛然膨胀全身黑气，让自己变得像是一颗庞大的黑瘤一样。
    嘭——
    「送葬之刃」砍在了黑瘤之上，却没能将它切断。
    它只是一路地将黑瘤扫向远方，最后更像是打高尔夫球一样，将黑瘤击飞出去。
    黑瘤重重地砸在地上，滚动数圈后，才又舒展消散，变化出原来「黑暗」那两米高的魔王之身。
    祂已经彻底没有了最初的优雅，狼狈地从地上爬起身来。
    刚要动弹，祂就发觉自己的手脚都被缠住，低头一看，却是四条从地上蔓延出来的血色触手！
    「黑暗」轻易地将触手撕裂。
    不过，祂并没有因此就觉得轻松，因为当祂观察四周时，才发觉自己已堕入陷阱。
    只见漫山遍野的一切，都化作了可憎的血肉怪物，作为一支可怖的大军，朝着祂蠕动爬来。
    原来，这一带都曾经被「血肉」的力量影响。
    当时，血肉怪物几乎就要攻占古代迷宫城堡，只是最后杰尔曼的到来，让计划彻底失败了。
    「血肉」陨落之后，它们没有彻底消退，仍旧保留了大部分血肉化的风味。
    这其实对于附近的「植物兵器金银锭」这种喜欢寄生血肉的是一件好事。
    而这一刻，「血肉」留下的杰作，全都做了嫁衣，竟然正好给拥有「血肉徽章」的杰尔曼利用！
    这些血肉怪物当然不能给「黑暗」造成致命伤，但是，却足以给「黑暗」带来麻烦。
    祂像是陷入到一眼根本看不到头的沼泽地中一样，寸步难行。
    我不该带着「狩猎」，传送到现在已经基本属于「狩猎」的地盘上的……
    「黑暗」需要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代价。
    而杰尔曼拥有的傲慢，却给予杰尔曼敢于朝着最古老的半神疯狂强攻的勇气。
    不可能赢这种事，他从来没有想过。
    「黑暗」未能看清杰尔曼所在，就看到「送葬之刃」忽大忽小，扫荡着狂风骤雨，侵袭过来！
    轰轰轰——
    空对地的轰炸斩击，一波胜过一波，「黑暗」被压制得无法上到半空，又在大地上被血肉怪物纠缠。全身上下被不断地摧残、亵渎，终于让「黑暗」无法忍受。
    祂绝不可能以这种窝囊的姿态死去！
    随后，被逼入绝境的祂猛地收缩，收缩到仅剩一颗指甲盖大小，又在杰尔曼下一波攻势降临之前，迅猛扩大！
    嗡——
    无声无息的黑芒，飞速地扩张，并且如一张深渊之口，吞噬着所碰到的一切事物。
    血肉怪物、电闪雷鸣、疾风骤雨、滚滚乌云……一切都被黑暗彻底吞噬，失去了声音！
    所有来自杰尔曼的攻势，均被消弭。
    而杰尔曼也已坠入「黑暗深渊」内，慢慢地失去了视觉、听觉、触觉、嗅觉、味觉……
    手中的「送葬之刃」与众多徽章，都在不知不觉间滑落，不知飘向了何方。
    杰尔曼什么都摸不到，或者摸到了什么，却没有感觉。
    他只知道自己在不断地飘浮，而这种失重感很快也会消失。
    杰尔曼的手脚通通不听使唤，很快，他认为自己失去思考能力，也只是时间问题。
    无数负面的情绪，都穿过了他这时薄弱如纸的防御，深入他的骨髓，深入他的思想。
    压力在蓄积，仅仅一个呼吸，杰尔曼的头上就已浮现出一个暗黑王冠。
    他已经好久没有戴上这么一顶荆棘的暗黑王冠了，就好像他一下子就回到了当初那个弱小的他一样。
    然而，压力并未彻底放过他。
    它们还在积累，像是溺水时一样，涌入他的鼻腔、喉咙，想要填满他的全部，无孔不入。
    再这样下去，他一定会衰竭而死、身心双重地死亡。
    嗡嗡嗡——
    有那么一瞬，他不确定自己是听觉恢复了，还是大脑的幻觉，他听到了太多人的声音，纷繁复杂。
    一个接一个，根本分不清楚。
    他只能听到几个简短的词汇，诸如「光柱」、「神迹」、「祈祷」、「钱」、「权」、「女人」……
    杰尔曼现在还保留部分思考的能力。
    他很快理解过来，是有人在对着提灯传送点升起的光柱祈祷。
    这些人，不止念能力者，毕竟他们只占少数，绝大多数都是附近的生灵，数量已经多到难以计数。
    光柱显著地影响着周边的生灵，让他们或是拥有圣洁的美德，或是拥有邪恶的折磨，这不可能不引起普通人的注意。
    他们将这当成了某种神迹——事实上的确是神迹，于是他们开始了祈祷，祈祷能从中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哈——
    如果向我许愿，就能满足愿望……
    如果以为供奉得越多、越心诚，就能满足愿望……
    如果以为任何愿望都能满足……
    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好的事情？
    杰尔曼没有能满足所有人的、不同的、甚至相互矛盾交错的愿望的完美能力。
    有人想要毁灭世界，或者抢占别人的聚居地，屠杀别人的家人难道杰尔曼也能满足他吗？
    就因为对方是自己最虔诚的信徒？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
    有人希望世界和平，希望人人平等、富裕……
    这种迄今为止都未能实现的梦想，又怎么会在他这里变得不同呢？
    但是，他们的祈祷，的确如一条条链条一样，从黑暗中伸了过来，锁住了杰尔曼全身，将他又一点一点地往现实拉去。
    他们在赋予他神的力量，并希望他至少给这个世界，带来些许变化。
    ——
    「黑暗」正在大口大口地喘气。
    祂耗费了自己几乎所有的能量，才引爆了这一场「无声吞噬」，将杰尔曼彻底困在黑暗的世界中去。
    在那里，杰尔曼会不断地往深处飘去，就连「黑暗」也不知道他会飘向何方。
    或许是宇宙深处吧，说不定还会直接送到「外神」的嘴边……
    这样一来，一切就结束了。
    「黑暗」喘息了一阵，就抬起头来，看向了夜空中那已经有一半的「血月」，不禁笑了起来。
    在今天之后，这个世界迎来的，就会是「血月无光」的数百年，所有生灵都会转化为更适应这个世界的形态……
    然后它们一同迎来世界的终结。
    这就是祂的使命，这就是祂命运的终点。
    祂差点以为自己没能做到……不过，果然，「血月」、「红月」给予祂的命运是不可变更的，祂最终还是赢了。
    无论过程怎样曲折，命运的终点才是最重要的。
    忽而，祂抖了抖，就愕然地转头，看向了远处。
    不……不可能……不可能有这种事……
    只见一块漆黑幕布展开，从中走出一道身影。
    「黑暗」实在是太熟悉了，熟悉到不敢置信……
    祂无法理解，自己已经送入黑暗世界深处的杰尔曼，为什么又会再度归来？
    而且，这到底是什么形态？！
    他变成了什么？！
    杰尔曼的头上，悬浮着暗黑王冠的荆棘状，但是，它却散发着银白光环的光芒。
    暗黑王冠与银白光环，竟然在这一刻彻底融为一体。
    「黑暗」震惊之余，立即调动所剩不多的能量，准备一股脑地堆上，轰击杰尔曼。
    祂相信，命运站在祂这一方，从未有过改变！
    只是，祂愣了一下，就发觉自己的力量，没有回应祂的期待。
    祂僵硬在了当场，一种已经失去很久的情绪，油然而生。
    杰尔曼走了过来，手中出现了一个新的徽章，雕刻着王冠与权杖的形状……那是「黑暗徽章」。
    「黑暗」瞳孔一缩，就见本来在数米外的身影，已经瞬间来到了眼前。
    “你……”
    祂甚至未能看清起手动作，身上就被「送葬之刃」从左肩砍向了右腰，露出骇然的裂缝伤口！
    “是……”
    祂发出第二个音节，右肩到左腰，就被「送葬之刃」砍下第二刀！
    两道伤口，赫然呈现交叉状！
    “怎么……”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黑暗」这时才感觉到疼痛，意识到自己身上在发生什么。
    然而，汗毛倒竖的恐惧只增未减，因为那柄「送葬之刃」，已经挂在了祂的脖子上。
    杰尔曼就这么站在祂的眼前，平静地与祂对视，而祂却对近在咫尺的杰尔曼毫无还手之力！
    唰——
    最古老的半神，竟然像是一个死刑犯一样，被刽子手用巨大的镰刀，将头颅给砍了下来！
    所有的力量都在飞速地离他而去！
    “做……到……的？”
    「黑暗」的头颅如路易十六般滚到杰尔曼的脚边，眼睛睁大，力量尽失，开始化作黑点消散。
    杰尔曼低头，静静地看着「黑暗」彻底死去，然后才抬起头来，望向天穹之上的「血色残月」。
    他想起「黑暗」之前说过的那一段话。
    “所有降生在这个世界上的肉体与灵魂，都挣脱不了梦境的枷锁与命运的编织……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还不明白吗？你主动送上门来，或者我去找你，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你不过是其中一个幸运地踏过星辰之路，走到这里的、拥有残酷命运的可悲之人。”
    我的命运真的操于别人之手，无能力改变吗？
    我杀死了「黑暗」，本来就是命运的安排吗？
    我有成功改变命运吗？
    那么，别人的命运，又操于何人手上？
    “还剩一个……”
    没有太多时间思考，杰尔曼必须赶赴最后的战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