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真实视界
    包厢内，尴尬的气氛逐渐弥漫。
    陆克悠然坐在椅子上，手法娴熟的抚摸金毛大犬，指腹在它身上有节奏的搓揉，让大狗舒服的尾巴轻轻摇摆，翻身露出肚皮。
    奥黛丽的精致脸蛋渐渐升起丝丝缕缕的红晕，眼中泛起一层水光，咬着嘴唇，半羞半恼。
    羞是因为在刚才那种暧昧热烈的氛围中，自己居然差点就和刚见面不久的异性亲吻，恼是因为对方居然在最后一刻结束缠绵，仿佛在明晃晃的嘲笑她作为女性的魅力。
    有种稀里糊涂赴死，临了却被放过错觉。
    “刚刚你……”
    “别误会，只是恰好时机不凑巧魔法的效果正好结束。”
    似乎读出奥黛丽的心里想法，陆克将舒服到差点站不住的金毛大狗放在地上，对着她露出笑容。
    “否则我怎么会放弃亲近贝克兰德最耀眼的宝石。”
    平时被各种亲王公爵继承人和王子们称赞的奥黛丽听到那个称号更觉尴尬，只能用水汪汪的眼睛瞪了陆克一眼。
    “‘皇帝’先生，再怎样我也是‘观众’。”
    对方脸上毫不掩饰的戏谑笑容说明这压根就不是巧合，他就是成心逗自己玩的。
    这个人太恶劣了！
    “是的，你是‘观众’。”
    陆克含笑走近奥黛丽，步伐稳健，语气不紧不慢。
    “一个合格的‘观众’应该在任何时候保持情绪上的稳定，你应该学会抽离自己的处境，以更超然的视角看待事物。”
    正因为他的靠近而心慌意乱的奥黛丽深吸一口气，打消了后退的念头，她回忆起那场酣畅淋漓的舞蹈，迟疑着开口。
    “所以，刚刚你是为了给我一个发泄情绪的渠道，让我将最近的苦闷排解出来而安排的？”
    陆克没有否认，语气淡然：“希望效果不会太差，我毕竟不是专业的心理医生，那是你的工作。”
    真的是这样啊……
    奥黛丽放松的同时莫名有些失落，一道阴影遮蔽她的视线，带着雄性威慑力的健硕身体已经走到跟前。
    两人的距离再度拉近，只是这次不再有暧昧气氛助攻，奥黛丽保持着清醒，想起方才的话后以平常心问：
    “这又是在考验我是不是一位合格的‘观众’？”
    “不。”
    陆克挑了挑眉，“是想做完刚刚没做的事。”
    意外的回答让奥黛丽微微一怔，下一刻就被拥入怀中，带着侵略性的唇齿篡夺多余的知性，让她有种被支配的错觉。
    她本能的试图反抗，却发现难以撼动对方分毫，反而在对方娴熟的技巧中得到享受，被这种从未体验过的、触电般的感觉麻痹，推搡的手渐渐失去力量，继而转变为抚摸。
    旁边的苏茜默默趴下，将脑袋埋进前肢，又悄咪咪的探出头看。
    这两个人的行为太……太不优雅了！
    良久之后，奥黛丽突然开始挣扎，用力推开陆克，她后退几步，不可置信的摸了摸唇瓣，气恼的看着对方。
    “‘皇帝’先生，我必须说，你的行为非常、极其、特别的失礼！”
    陆克理了理凌乱的衣衫，慢条斯理的回到座位。
    “哦，对不起。”
    “我，我并没有同意你做这种事！”
    “嗯，我很抱歉。”
    “这样违背少女意愿的强迫行为本质是犯罪！”
    “确实，你杀了我吧。”
    轻描淡写的语气让奥黛丽一时竟然完全没办法应付，只能憋屈的跟着回到座位。
    陆克瞅了似乎在生闷气的奥黛丽一眼，笑着安抚：
    “我只是不希望和你聊天的时候太严肃和正经，那会让聊天成为一场冗长无趣的辩论赛，缺乏实际意义，也不能解除你心里的困境。”
    他微微停顿一下，嗓音变得低沉，“更多的原因是我们的‘宝石’小姐太过迷人，让人心动。”
    奥黛丽没有立刻回应，但身上的低气压悄然散去一部分，她闭上眼睛冥想以平复心情，然后才开口。
    “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还是叫我奥黛丽吧，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皇帝’先生。”
    “陆克。”
    陆克说出自己的名字，又笑着补充一句，“觉得这是假名的话，叫我杰诺瓦也可以。”
    奥黛丽摇摇头，她能看出“陆克”是真名，虽然听上去很奇怪，不符合北大陆或者南大陆命名方式。
    “我这次是约你见面有很多问题想问你，在塔罗会上也跟你说过这件事。”
    “抓紧机会随便问吧，我知无不言。”
    陆克轻轻捻了捻手指，“过两天我就要离开贝克兰德回廷根市，回来之前应该见不到面。”
    奥黛丽低下脑袋，思索片刻后自嘲一笑：
    “这些天，我了解到一些事，发觉自己以前简直像温室里的朵一样不经事……你是真的想发动一场战争？”
    “是的，战争很快就会到来，快到你难以想象，而且影响范围也必然会席卷整个世界。”
    陆克颔首表示肯定，补充了细节。
    奥黛丽语速加快：“你就这么笃定？这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才对，按照‘倒吊人’和‘愚者’先生来说，神灵都会觉得困难。”
    陆克摇摇头，“没那么夸张，你对神秘学知之甚少，所以不清楚‘苍白之灾’，一两位发疯的真神就可以掀起席卷世界的战争，甚至于如果没有其他存在阻止。天使都可以做到。”
    “所以你目前是序列几？”
    “序列4。”
    “……”
    奥黛丽拧起眉毛，心里悄然松了口气。
    “我已经清楚半神是很了不起的大人物，但应该做不到那么大的事吧？”
    陆克对着她微微一笑，“半个多月前，我还是一个普通人。”
    “……”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从序列9晋升到序列4？
    奥黛丽的大脑一片空白。
    这么短的时间，正常情况下连序列9的魔药也不够时间消化才对吧！
    她进入“观众”的状态，仔细观察陆克脸部的每一个表情，分析他说话的每一个语气，但所有的结果都明白告诉她，这是真的。
    “你……是怎么做到晋升这么快的？”
    奥黛丽知道这个问题很唐突，很不合适，陆克能跟他说自己的晋升速度就已经算是透露重大隐私了，可她还是忍不住问出来。
    话一出口奥黛丽多就后悔，连忙找补。
    “嗯……你不用回答这个问题。”
    陆克用手撑着脑袋，意味不明的打量着奥黛丽。
    “不是什么大事，说给你听也无所谓。”
    他将目光放在敞开的窗外，提出一个不怎么相干的问题：“假如一个人的周薪是10苏勒，除去生活开支后剩余6苏勒，他一个月可以攒多少钱？”
    “一镑等于十二苏勒，一个月在28天到31天，他能攒大概2镑左右。”
    奥黛丽快速回答完听着有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又奇怪的问：
    “人的周薪怎么会只有10苏勒，你说的是时薪吧？”
    陆克无视奥黛丽提出的问题，淡然的引导：“那个人需要多久时间才能攒下一万镑？”
    奥黛丽默默在心里计算，“四百一十七年。”
    说完答案，她陷入漫长的沉默，这是一个相当庞大的数字。
    “但如果是你的话，想攒到一万镑应该只需要两三个月吧？而且不能是逢年过节或者你的生日。”
    奥黛丽脑海中隐隐抓住了什么，霍然抬头。
    “你是神眷者，有真神扶持你？”
    “可以这么理解。”
    陆克点点头，“需要纠正的是，扶持我的存在比真神更伟大，具体信息就不能透露了，你听了容易出事。”
    不是假话，比七神更伟大的存在……那是什么？
    《夜之启示录》里那位从混沌中醒来，打破幽暗，制造第一缕光，最后融入宇宙，化作各个神灵的造物主？
    亦或是别的未曾在圣典中提及的隐秘存在，邪神？恶魔？这些似乎又称不上比七神更伟大。
    奥黛丽陷入长久的沉默，好一会才以干涩的语气问：
    “理由呢？”
    她认真的看着陆克，“我相信你和你背后的存在有发动战争的能力，可为什么一定要发动战争？”
    “无论胜败，战争都会让社会倒退，经济低迷，带来数不清的死亡，来影响深远的大动荡，带来无数创伤和惨剧。”
    她紧张的看着陆克，期待对方可以给出一个让她信服的答案，了却内心的纠结。
    “这就是我说的，不想和你太严肃的聊天，让谈话沦为辩论赛，因为每个人的想法都有所不同，试图说服谁是件很麻烦的事。”
    陆克笑着叹息，站起身走向房门，冲她微笑：
    “不过看清事实之后，相互理解和体谅倒是容易得多。”
    “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
    寻求答案的奥黛丽没有犹豫，快步起身，苏茜也跟着她往外走去。
    两人一并行着来到流量密集、混杂着各种味道，井然有序又夹杂着小规模混乱的街道，身后跟着的是默默观察他们两人的苏茜。
    俊男美女搭配金毛大犬的组合吸引来诸多视线，其中不乏夹杂着欲望和贪婪，察觉到奥黛丽不太适应那些火热目光，陆克微微抬手。
    无形波动扩散，四周的声音霍然变得安静，光线都仿佛黯淡了一些，行人各自收回视线，不再关注他们。
    注意到这样小细节的奥黛丽抿了抿嘴角，心情明朗了几分。
    安静走了一段路，即将离开这片区域时，陆克淡淡开口。
    “你觉得乔吾德区怎么样？”
    奥黛丽回忆一路上的见闻，谨慎的回答：“拥挤、狭窄，基础设施较差，人很多，房屋整体略显陈旧，但比起皇后区更有生机。”
    陆克侧目看了她一眼，说出最关键的一点：
    “这里的平均周薪就是10苏勒。”
    奥黛丽有片刻的茫然，“刚刚你说的不是假设……10苏勒，10苏勒够用吗？”
    “除去房屋租金，食物饮水的销，缴纳税款和生活开销，可以攒一点，前提是没有生病和遇到意外，没有需要负担的家人。”
    陆克平静的阐述事实，“这是体力旺盛，精力充沛的青年人才能赚到的薪水，还有拖后腿的妇女、老人和小孩和拉高平均线的公务人员、高级律师、高级秘术、私人顾问，以及被平均化的银行家、企业家、工业大亨……”
    “也就是说，比10苏勒更少的周薪也存在？”
    “相当多。”
    “……”
    奥黛丽脚步停顿一下，神情变得复杂。
    以前的她以为自己并不是那么不谙世事，服用“观众”魔药，借着细致入微的洞察力观测周围才发现自己以前简直是没长大的孩子。
    但“观众”能让她看清周围的事，看到政客们的恶臭，没办法让她离开皇后区亲眼看到底层的生活状况。
    直到此刻，她才隐隐窥得一丝真实。
    单调的脚步声中，四周的景色变得越来越冷清，娱乐设施几乎消失，只剩下零星的陈旧餐馆和规模很小的商店。
    陆克带着奥黛丽来到了地势偏高的一处山坡，从这里往下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底下的景色。
    一栋栋高耸的烟囱伫立，或淡黄、或浓白、或黑灰的工业废气飘出。
    即使此刻已经到将近中午的时间段，阳光依旧被雾气削弱大半，让天空变得并不明媚。
    奥黛丽看着遮蔽天空的雾霾，想起贝克兰德仿佛永远不会消散的阴影，永远无法彻底晴朗的天空，轻声开口：
    “这里是……”
    “工厂区，这里和东区、码头区是贝克兰德最贫穷的地段，但同时又是支持贝克兰德企业的经济支柱。”
    陆克俯瞰着一栋栋拔地而起的工厂建筑，似有感叹：
    “像不像生命的熔炉？”
    “工人们好比被风吹倒的秸秆，消耗殆尽后就投入熔炉充当燃料，一批接着一批，生命脆弱得如同浆洗衣物时的泡沫。”
    “但工厂不能被关，因为上边的政策，因为它带来的经济收益，因为一旦倒闭就会有大批大批的工人们失去生计，社会会动荡，无数人会饿死。”
    奥黛丽听得脸色渐渐苍白，最近一次次被开阔眼界让她的世界观都有所崩塌。
    她没有移开视线，而是强撑着站直，眼眸反而一点点变亮，轻声询问。
    “这就是你决心发动战争的原因？”
    “那倒也不至于，我总归是有自己的目的。”
    陆克看了眼灰蒙蒙的天空，语气淡然。
    “我一直觉得自己算不上什么好人，喜欢作弄别人但不准别人作弄，允许自己心但绝不准伴侣心，看到好东西就想坑蒙拐骗搞到手，谁惹到我就会千方百计报复回去……”
    说到这里，他摇头笑了笑。
    “战争并不是我达成目的的唯一解，也不是最优解。”
    “但我总归还是个人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