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渎神者
    穿过舞池，舒缓的音乐渐渐隐去，拉里男爵带着客人来到休息室内。
    房门合上的刹那，拉里男爵眼中的笑意飞速淡去，他不着痕迹的将房门反锁，从衣柜中取出干净的衣物递过去。
    “换上吧，应该是合身的。”
    那位打扮低调的客人顺从接过，更换好衣服，脸上依旧挂着似有似无的笑容。
    “谢谢，非常合适。”
    拉里男爵等待他整理好衣服，语气变得低沉，“不，不用谢我，帮助同伴是应当的。”
    客人抬手捏了捏单片眼镜，语气中荡起一丝兴趣的涟漪，嗓音平和。
    “什么同伴？”
    “你很快就知道了。”
    拉里男爵眼中突然绽放出淡淡的蓝色光芒，那光芒顺着视线传递到客人眼中，让对方黑色瞳孔也映出蓝光。
    客人的表情逐渐变得呆滞，缺乏灵动，这样的状况持续了两到三秒，随后恢复原状。
    拉里男爵闭了闭眼睛，似乎觉得疲惫，但身体更加放松。
    被主人“恩赐”的能力修改灵魂后的同伴是绝对放心的，他揉了揉眉心，缓了一阵才对着客人开口。
    “欢迎加入队伍，准备跟着我去邀请下一个同伴。”
    他说完自顾自向前走了几步，没有听到跟上的脚步声后转身一看，新加入的同伴仍站在原地，做出思考的动作。
    拉里男爵皱起眉头，“你怎么还不……”
    “原来如此。”
    他的话被突兀的打断。
    右眼带着单片眼镜的男人露出一丝恍然之色，似乎想清楚了一些关键的地方，嘴角的笑意变得明显。
    “难怪这场王室发起的宴会上明明有高序列‘仲裁人’途径圣者和天使，还有复数的半神级‘观众’，却没有一个人发现如此粗糙、简陋的异常。”
    拉里男爵愣在原地，感觉周围的空间似有凝滞，让人有种莫名的不自在。
    他警惕的看着客人，却见对方并没有做出多余的动作，仍自顾自说着。
    “你们的能力直接作用于‘精神体’，修改后的灵魂非常自然，就像灵魂的形状生来就是这样，嗯……很直接，也很实用，但在隐蔽性上比‘心理暗示’差了不少，如果你们背后的人是一名‘观众’，那只能说称不上合格。”
    “这个过程中，神秘学上的犯罪被某位存在遮掩了，在你们还没有真切的在现实中‘犯罪’前，王室的那些‘仲裁人’就无法发现犯罪。”
    “至于心理炼金会的‘观众’们，他们大概是受了我那个偏执狂哥哥的指令或影响，无形中忽略这些异常，亦或者刻意装作不清楚。”
    客人饶有兴致的看向拉里男爵，正了正单片眼镜，嗓音柔和却莫名让人后颈发凉。
    “这很有趣，能让那个偏执狂暗中跟着打配合……我大概能猜到你们背后的存在了，不过具体状态的话，或许需要确认一下。”
    拉里男爵脸色发白，已经意识到眼前的“客人”明显是一位非凡者，极为强大的非凡者，他立刻打算逃跑和呼救。
    王宴中有很多尊贵的客人参与，虽然他这种等级的底层贵族并不清楚这场宴会的守备力量，但却是他唯一可能活下去的机会了。
    这时，拉里男爵发现自己的思绪和身体似乎断开，无论如何传递迈步的指示，身体仍固执的停在原地，嘴巴也像被胶水黏住一样无法张开。
    “我对这片的命运进行了一定调整，无论这里发生什么也不会被人察觉，包括德林克·奥古斯都，以及他手下的半神。”
    客人微微一笑，让拉里男爵眼中露出绝望之色。
    他的知觉逐渐丧失，他的意识开始模糊，似乎有什么东西接管了他的中枢神经，还试图向内探寻。
    拉里男爵不由自主的抬手，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枚晶莹剔透的单片眼镜，正在向右眼凑去。
    ……
    廷根市，水仙街1号。
    送走克莱恩，正在把玩福根之犬尾巴，等待塔罗会召开的陆克手中动作停下，眼睛眯起危险的弧度。
    “恩赐”的仆从和他保持着一定联系，这让他察觉到了远在贝克兰德，自己第一位控制的贵族仆从拉里男爵的现状。
    他缓缓吐出两个字。
    “阿蒙？”
    “远古太阳神”座下八位天使之王中的“时之天使”，亦是其次子，来自“诡秘之主”，或者说“福生玄黄天尊”身上的“偷盗者”唯一性活化，现在持有两份序列一“时之虫”。
    除去寄生在值夜者小队伦纳德身上的大天使帕列斯外，这位外号“渎神者”的天使之王几乎凑齐成神材料，加上本身属于“唯一性”活化，可以更完美的使用力量，即使在天使之王中也是第一档的存在。
    陆克还是“诈骗师”的时候，正是通过假装阿蒙才将帕列斯吓到不顾伤势强行控制伦纳德的身体跑到圣塞缪尔教堂，连带着伦纳德都遭受拷问。
    现在正主来了。
    陆克对拉里男爵没什么感情，所有被双全手修改的贵族仆从只是燃料。
    他们的作用是在乔治三世的成神仪式上，阳奉阴违的将乔治三世颁布的法律篡改破坏，并在新秩序到来的初期阶段充当转型期耗材，后续该怎么死就怎么死。
    阿蒙想寄生几个玩玩也无所谓，只是想探他的底就不对了。
    “小东西，我不来逗你，你反而来找晦气。”
    陆克摸了摸下巴，露出一抹愉悦的笑容，让怀里的福根之犬哆嗦两下，可怜巴巴的低下头。
    ……
    晶莹剔透的单片眼镜彻底凑到拉里男爵的右眼。
    他的嘴角在下一刻勾起带着微妙弧度，就像对面的客人一样。
    那位戴着单片眼镜的客人，或者说阿蒙，则闭上了眼睛。
    祂的精神潜入拉里男爵的潜意识大海，游览起一幅幅画面。
    出生于贵族家庭从小衣食无忧顽劣成性……十三岁时侵犯照顾起居的女仆……二十岁接管家族作奸犯科走私贸易……挥霍无度败光家产……
    平庸无趣的记忆飞速掠过，作为最好的“解密学者”，已经有所猜测的阿蒙将记忆飞速拉到近期奇异天象发生的前后，不出所料的发现拉里男爵命运不协调的地方。
    一幅画面飞速放大，那是在拉里男爵自家的宅邸，老管家刻利通知有客人拜访，他警惕而疑惑的走向会客厅。
    漆黑模糊，不断抖动的人影出现在阿蒙视线，无法探究，无法理解。
    这让渎神者的眉头微微皱起。
    “存在信息，不是‘隐秘’，但解读不出来……‘未知’吗？”
    解密学者的能力是“解密”，并不能做到没有线索依据就破译出信息。
    阿蒙捏了捏单片眼镜，准备换个思路，退出潜意识大海，窃取拉里男爵的命运和身份。
    祂打算尝试借助拉里男爵与他背后那位存在的神秘学联系进行追踪。
    就在这时，祂看到那团漆黑模糊的人影一点点转动脖子，将目光看向自己。
    人影口中发出讥诮的笑声，带着俯视和玩味。
    “小孩子不学好，什么都喜欢看，今天叔叔给你看点好看的东西。”
    漆黑人影的背后突然浮现出了一个巨大的铁黑色十字架，那十字架是如此沉重，仿佛集聚了世间所有的罪。
    十字架.….….
    阿蒙怔了一下，笑容不自觉的变淡，本来上翘的嘴角一点点压低。
    旋即祂看见面前出现了一个空空荡荡的房间，房间内，一朵朵烛光亮起，照出了一张摆满血肉的长桌。
    长桌的两侧共有三道极为模糊的身影，他们弯着腰背，拿着血肉，不断啃咬着，吞噬着。
    霍然间，这三道身影同时转过脑袋，将目光投向阿蒙。
    神秘再现，背叛之宴！
    “远古太阳神”被三名天使之王背叛，啃食尸体，抢夺身上“唯一性”和序列一非凡特性的画面！
    阿蒙骤然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排斥之力，意识不由自主的回归到原本的身体。
    他睁开眼睛，拉里男爵仍一动不动，但右眼上的单片眼镜似乎“背叛”自己，连带着放入他体内的“时之虫”也失去了联系。
    背叛？
    阿蒙总是从容淡定的表情终于发生改变，祂面无表情的看向拉里男爵，视角中呈波纹状发散的光芒多出一层梦幻般的光点。
    这个魔法的效果是让事物短暂背叛原主人！
    阿蒙瞬间解析出了魔法的效果，没有犹豫，祂伸手对准拉里男爵，准备窃取起对方身上“背叛”的效果。
    无形波动闪过，却没有带来任何变化。
    窃取失败了！
    阿蒙眼中闪过异色，虽然祂只是一位半神层次的分身，但面对一个尚未触及神性，仅有部分“恩赐”力量的普通人失效了？
    “有趣。”
    阿蒙感觉自己似乎正在通过拉里男爵这个媒介与另一位不知名的存在战斗，祂右手握拳，在单片眼镜上轻磕一下。
    随着他的动作，空气中看不清的微小生物、宅邸园里的树木、和舞厅中看似正常的人群体内，各有一道虚幻的虫类星屑般回归到他体内。
    只一瞬间，这位半神级分身瞬间就到达序列三的层次。
    回归的过于顺利了，对方居然没有阻止？
    阿蒙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正准备通过序列三“欺诈导师”的“欺诈能力”，让分身与本体互换，却在下一刻停下动作。
    他眼中，大量的虚幻虫豸仍在向他涌来。
    不仅仅是郊外的周边地带，还包括了皇后区、北区、圣乔治区，乃至于东区、码头区、工业区……
    整个贝克兰德，所有和祂存在联系，所有被祂制成分身的“时之虫”和“非凡特性”都在这一刻不受控制的涌来。
    这让分身直接回到了“天使”层次。
    “谁？！”
    一声暴怒的呵斥从不远处响起，威严的声音让宴会里的所有人都停下动作。
    过大的动静终于让命运的遮掩出现纰漏，引起宴会上高序列“仲裁人”的注意。
    “啧，麻烦了。”
    阿蒙微皱眉头，祂记得德林克·奥古斯都是“仲裁人”途径序列二“平衡者”天使，随行的还有复数的“律令法师”和“混乱猎手”。
    虽然祂不在乎这几个小家伙，但在鲁恩王国的首都贝克兰德，祂无法在暴露之后还逗留太久。
    在“黑夜女神”、“风暴之主”和“蒸汽与机械之神”三位神灵的注视下，尚未成神的祂也不得不暂避锋芒。
    就这么退去？
    回忆起刚刚展现在祂面前的“背叛之宴”，阿蒙黑亮的眼睛闪烁几下，对这个选择表现得格外抗拒。
    咔嚓——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没等阿蒙做出决断，祂发现自己身体寸寸裂开，发出玻璃般破碎的声音。
    难以言喻的痛楚从身体各处传来。
    作为“偷盗者”途径当前的最强者，阿蒙可以将非凡者寄生制作为分身，其中多半是苟三家，但别的途径非凡者也都有不少。
    此刻回归的不仅仅是“时之虫”，连带着分身体内的非凡特性也强制回归了，这些非凡特性带来了排斥。
    比正常排斥更强烈的排斥！
    无数非凡能力在这一刻暴动，暴动的规模过大，让只是天使层次分身的阿蒙难以阻止崩溃的架势。
    察觉到飞速赶来，正在破除祂修改命运的德林克·奥古斯都，阿蒙眼中闪过莫名的光彩。
    祂抿了抿嘴唇，轻轻抬手捏了下单片眼镜，任由身体破碎，只留下一句淡漠的声音回荡。
    “这很有趣，我会去找你的。”
    祂的身体彻底破碎，化作数十道失去活力的“时之虫”和各种多到炫目的非凡特性。
    其中“偷盗者”途径非凡特性最多，“占卜家”和“学徒”途径次之，“命运”途径最少，剩余的非凡特性则比较平均的分布。
    拉里男爵在下一刻发觉自己恢复了行动能力，还没来得及惊喜就感到身体不受控制的匍匐，双手合十，嘴里开始念诵。
    “无序扩张的增熵者，星空彼岸的异星之神，所有非凡特性的分裂与聚合。”
    “您忠实的信徒祈求您的注视；”
    “祈求您收下他们的奉献；”
    “祈求您打开国度的大门。”
    虚幻的大门打开，满地的非凡特性消失在原地，做完这一切的拉里男爵感觉身体再度变得僵硬，意识也一点点消散。
    “背叛之宴”的效果消失了！
    他右眼带着的单片眼镜的“背叛”也停止了！
    拉里男爵彻底死去，而新的阿蒙分身诞生了。
    下一刻，强大的气流吹开了休息室的大门。
    气势磅礴，威严满满的德林克·奥古斯都走了进来，以锋利目光看向带有单片眼镜，使用着拉里男爵身体的阿蒙。
    “艾弥留斯的非凡特性被盗走时我就开始怀疑了。”
    “果然是你，阿蒙！”
    阿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