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3章 生活中的艺术

作品:《教练:开局执教灰熊,痛演矮脚虎

    次日清晨,卢勇一大早就拉着汉娜来到酒店前台,询问本地小姐姐有没有好玩但又不算火的景点。
    “往面粉厂家属院第三排红砖房后面钻?”汉娜举着前台小姐姐手绘的地图,鼻尖几乎蹭到纸上的简笔划小兔子。
    晨露把老社区宣传栏上的通知单泡成了半透明,卢勇背包侧边挂的钥匙串勾住了晾衣绳,惊得铁皮棚顶上的三猫弓起背。
    前台小姐姐的珍珠耳坠在记忆里晃悠:“看见废锅炉别怕,往左拐有个豁口。”
    汉娜踢开挡路的破自行车胎,锈迹斑斑的厂牌从墙皮剥落,露出“1987年度安全生产单位”的金漆残影。
    卢勇突然拽住她手腕,两人同时看见锅炉房裂缝里探出的野蔷薇,粉白瓣上还凝着隔壁早餐铺的豆浆香。
    豁口处的砖墙被人踩出脚蹬凹痕,汉娜扒着墙头惊呼:“这是秘密园啊!”
    她马尾辫扫落的墙灰扑了卢勇满脸,三十年前的旧厂车间正被爬山虎裹成绿茧,破碎的玻璃天窗把阳光筛成霜,洒在满地紫云英海上。
    “小心铁轨!”卢勇拽回差点绊倒的汉娜。生锈的运小火车轨道缝隙里,野薄荷混着车轴草疯长,她弯腰摘叶子的瞬间,惊飞了枕木上啄食的戴胜鸟。鸟羽掀起的微风恰好掀开覆在轨道尽头的枯叶,露出半截彩绘的搪瓷罐——正是地图上标注的“兔子洞”。
    生锈的车间铁门吱呀作响,汉娜举着手机电筒往黑暗里照:“这儿有荧光涂鸦!”剥落的水泥墙上,不知谁用夜光颜料画了整墙会发光的蒲公英。卢勇关掉电筒的刹那,幽绿光点在他们头顶漂浮,像误入了孩童私藏的星河。
    “这铁梯绝对比我爷爷的体检报告还脆弱!”汉娜抓着扶手往上蹭,每步都震下簌簌铁锈。二楼的破碎玻璃墙外,整片野田忽然撞进视线,旧时冷却塔改造成的瞭望台上,褪色的劳动奖状还贴在布满蛛网的控制板上。
    汉娜突然指着墙角尖叫:“快看这个!”生锈的蒸汽阀门盘上,叠着七八个石头垒成的小塔,每个塔尖都摆着不同颜色的纸。最新那枚紫色纸还带着水蜜桃香,卢勇摸出早上便利店买的果汁软补充弹药,包装纸刚放上去就被穿堂风掀成旋转的降落伞。
    冷却塔背阴面传来叮咚水声,两人拨开野葡萄藤才发现暗渠。汉娜蹲在水泥渠边撩水,指缝间突然游过一尾红鲤:“厂区排水沟养锦鲤?”她追着鱼影踩水,运动鞋浸湿后每步都挤出咕啾声,惊得卢勇举着鞋袜在后面追,像举着两面投降的白旗。
    正午阳光蒸起铁皮墙的柏油味,汉娜瘫坐在废弃的装卸平台啃饭团:“这米粒沾到铁锈会不会变钢铁侠?”她故意把海苔碎粘在卢勇下巴上,装卸区生锈的吊钩忽然被风吹得轻晃,在水泥地投下摇晃的钟摆影,仿佛三十年前还在作业时的余韵。
    角落的防空洞入口挂着褪色门帘,汉娜掀开时惊叫:“里面在开画展!”积灰的墙壁布满炭笔涂鸦,最新那幅昨日刚画的向日葵还带着铅笔光泽。卢勇摸到墙角的粉笔头,在空白处画了只戴草帽的兔子,汉娜立刻在旁边补上歪歪扭扭的胡萝卜,署名处还按了个沾着饭粒的指纹。
    “大爷,这儿真不是市保单位?”卢勇递烟给突然出现的门卫,老人卷烟纸上的厂logo已模糊成淡黄色。汉娜趁机偷拍他布满老年斑的手——那双手正比划着冷却塔改水塔的往事,腕间上海牌手表表盘裂痕里,还卡着九十年代的砂晶粒。
    田深处传来唢呐声,两人循声扒开篱笆洞,撞见婚礼录像现场。新娘的拖尾婚纱扫过荞麦丛,汉娜举着卢勇手机当反光板,摄影师回头笑骂:“抢活儿的得交场地费啊!”新郎塞来的喜印着厂老商标,玻璃纸在阳光下折射出虹彩,像把旧时光包进了琥珀。
    返程时在豁口处撞见卖酸枣汁的老太太,汉娜咬着吸管眯起眼:“这比鲜榨橙汁还酸爽!”塑料杯外凝满水珠,在旧厂区斑驳的标语墙上洇出深浅水痕。老太太笑着指向西墙:“下礼拜野杏熟透,记得带布袋来装。”她三轮车把上挂的毛线玩偶,正是地图边角画的咧嘴兔子。
    暮色漫过冷却塔时,汉娜突然指着天台:“那儿有光!”
    两人手脚并用爬上维修梯,发现某个美术生遗留的日落装置——矿泉水瓶切割的风车正在余晖中旋转,在水泥地上投出流动的光斑。
    她摸出口红在瓶身补画笑脸,卢勇的手机镜头里,最后一缕金红正巧穿过瓶身,给她的虎牙镀了层衣。
    …………
    游玩邯郸的最后一天,两人没有再去打卡景点,而是开始大肆品尝邯郸本地的特色美食。
    “这个烧鸡的鸡爪必须归我!”汉娜的筷子尖戳在青瓷盘上叮当作响。
    二毛烧鸡老店的玻璃橱窗里,油亮亮的光泽正顺着挂钩往下淌,卢勇后仰躲开她突袭的瞬间,手机镜头里定格了悬在半空的鸡爪和隔壁桌大爷惊愕的胡须。
    服务员端着磁州焖子过来时,汉娜正把最后一口驴肉火烧塞进腮帮:“您这焖子.嗝.是果冻成精了吗?”蒸腾的热气熏得她鼻尖发亮,筷子尖戳破焖子金黄的焦壳时,溅起的酱汁在卢勇白t恤上画出个抽象派太阳。隔壁桌小孩突然举着空碗跑来讨要汤汁,被她误认成新式乞讨吓得差点摔了芝麻烧饼。
    “这煎饼汤绝对能当手机支架!”汉娜把曲周煎饼汤的陶碗往桌角推,半凝固的汤汁颤巍巍托住她滑落的手机。卢勇舀汤时搅碎了汤面完整的油膜,浮沉的蛋突然拼成个鬼脸,惊得端来临漳羊汤的服务员手抖撒了半撮香菜。羊汤蒸腾的热气里,她突然掏出润唇膏给玻璃杯上的雾凇画像补腮红。
    永年驴肉灌肠摊前,汉娜举着肠衣吹成气球:“老板,能批发去儿童乐园吗?”鼓胀的肠衣在晨光里透出玛瑙色,卢勇咬破的瞬间喷出两滴肉汁,正巧落进路过外卖骑手的头盔缝隙。摊主笑着又塞来根灌肠:“送你们当鼓槌!”汉娜当真敲着不锈钢餐盘唱起河北梆子,惊飞了梧桐树上打盹的灰喜鹊。
    “这拽面师傅胳膊比我大腿都粗!”汉娜趴在邯郸拽面店的橱窗前,和面的响动震得蒜瓣在醋碟里跳踢踏舞。老师傅甩出的面龙扫过她发梢,卢勇抓拍的慢镜头里,面粉颗粒在阳光下形成银河般的旋涡。她吸溜第一口面时用力过猛,红油点子溅到价目表上,把“大碗8元”改成了“大碗8无”。
    广府酥鱼摊的油锅前,汉娜数着翻面的次数突然尖叫:“第28次!这条鱼绝对在跳广场舞!”金黄的鱼身在笊篱上弯成月牙,摊主手腕轻抖撒上的五香粉迷了她眼睛。卢勇趁机夹走最酥脆的鱼尾,被她蘸着老陈醋在餐巾纸上画出诅咒符,符纸却被收拾碗筷的阿姨当成垃圾收走。
    “临洺关香肠能当双截棍耍!”汉娜拆开真空包装摆出李小龙架势,肠衣弹开的脆响惊得绿豆面煎饼摊主多磕了个鸡蛋。卢勇啃着香肠突然僵住——汉娜手机里循环播放的吃播视频,正巧拍到他在背景里被辣椒呛出眼泪的窘态。煎饼铛上滋滋作响的油,把他的咳嗽声翻译成串欢快的气泡音。
    下午三点,汉娜瘫在豆沫摊的塑料椅上哼哼:“我的胃已经变成邯郸地图了.”舀豆沫的木勺在她碗里画出个等高线地形图,卢勇偷偷把焦香的生碎摆成求救信号。老板娘端来山楂糕解腻时,她突然支棱起来:“这是最后的战斗弹药!”叉子戳进糕体的弹性让瓷碗在桌面平移三厘米,撞翻了芝麻盐调料罐。
    魏县大锅菜的大铁勺足有半米长,汉娜举着自拍杆比划:“这勺能舀起整个银河系!”浓稠的汤汁裹着五肉在勺心颤动,卢勇的筷子尖突然被蒸腾的热气熏出彩虹。隔壁桌大爷看不下去亲自示范正确吃法,她学人家往菜里猛倒香醋,结果酸得皱成包子的表情被做成餐馆今日最佳顾客照片。
    “武安小麻绝对是建筑系毕业的!”汉娜把丝塔尖咬出个埃菲尔铁塔缺口,黏住的虎牙在夕阳里闪着琥珀光。卢勇举着画凤凰过来对比,她突然吹气让丝飘到他睫毛上,金灿灿的睫毛挂着霜引来蜜蜂围剿。两人举着人逃窜时撞翻了麦秸手编筐,正在挑布袋戏偶的游客误以为是街头表演。
    华灯初上时,汉娜扶着临漳羊汤馆的玻璃门哀嚎:“我的胃在唱《难忘今宵》.”玻璃反光里,她卫衣上的油渍连起来能拼出邯郸地图。卢勇摸出消食片,锡箔纸剥开的脆响惊动了门口卖的老伯,转瞬给她卷了个胃部造型的特制。
    最后走进的拽面馆已经打烊,老师傅看他们可怜,用剩面团捏了朵面玫瑰。
    “这得蘸着月光吃。”汉娜把面泡进面汤,浮沉的油突然聚成心形。
    卢勇的勺子碰翻醋壶,整碗汤泛起涟漪时,打更老人的梆子声从街角传来,惊得面玫瑰在碗里转了三个圈,瓣上还粘着粒没化开的盐晶。
    次日一早,两人开始收拾行李,准备离开邯郸。
    “这山雀玩偶绝对在行李箱里筑巢了!”汉娜跪坐在洒满晨光的地毯上,毛绒山雀的尾巴正卡在行李箱拉链间。
    卢勇的登山包鼓着可疑的弧度,三包印着丑照的薄荷从侧袋探出头,在中央空调的风口下窸窣作响。
    汉娜突然举起皱成咸菜的景区地图:“你居然还留着跳泥坑视频的路线图?”地图背面透出卢勇用荧光笔标注的便利店坐标,墨迹在邯郸连日水汽里洇成了抽象派海岸线。他抢回地图的瞬间,藏在夹层的缆车票根雪般飘落,其中一张背面还留着汉娜唇膏画的歪脸小人。
    “我的防晒衣兜里长蘑菇了!”卢勇抖开沾着七步沟青苔的外套,夹缝里滚出颗风干的酸枣核。汉娜趁机把酒店便签纸折的千纸鹤塞进他衣袋,纸鹤翅膀上用睫毛膏写着“偷渡成功”,墨迹蹭在防尘袋上像串暗号。
    洗漱包突然爆开,挤变形的牙膏在瓷砖画出条薄荷银河。汉娜捏着还剩半管的防晒霜惊呼:“这都能捏出赵武灵王胡服骑射!”乳白色膏体在她掌心扭曲成骑马小人,卢勇抓起手机拍照时,剃须泡沫悄悄爬上他鬓角,在晨光里膨胀成朵云。
    “等等!运动相机内存卡呢?”汉娜掀开枕头的手僵在半空,黑色存储卡正贴在卢勇后颈的止汗贴上。前日漂流筏的97张丑照在他皮肤上印出方型红痕,揭下时两人同时看见照片里扭曲的鬼脸,笑闹间碰翻了窗台晾的湿袜子,水滴精准落进收拾妥帖的收纳袋。
    卢勇蹲着压行李箱时,汉娜往他冲锋衣帽兜偷塞紫云英干。风干的碎瓣从缝合线漏出来,在空调气流里跳起告别舞。他反手摸出酒店赠送的薄荷反击,锡纸球滚进汉娜卷成团的牛仔裤管,随着她蹦跳收拾的动作在布料里敲出细碎铃音。
    “充电器交出来!”汉娜扒着卢勇的充电宝,数据线缠住了从旧厂捡的搪瓷罐。纠缠的线路在晨曦里投下蛛网状阴影,最后妥协着共享插座的还有拍立得相机,吐出的最后一张相纸正显影出防空洞里那幅沾饭粒的涂鸦。
    汉娜突然对着敞开的行李箱发呆:“我右脚的袜子呢?”那只印着酥鱼图案的袜正挂在窗帘束带上,被晨风撩拨得晃悠了整夜。卢勇举着晾衣叉去够时,汉娜趁机把两包驴肉火烧塞进他夹层,真空包装鼓起的棱角恰好顶住腰椎,让他弯腰时活像突然闪了腰的老头。
    最后检查床头柜时,紫云英汁染色的房卡静静躺着,汉娜用湿巾擦不掉的印痕拼成模糊的心形。
    卢勇合上行李箱的咔嗒声惊醒了充电中的扫地机器人,圆盘闪着蓝光溜过来,把两人遗漏的碎发和纸聚成个小型的邯郸沙盘。
    电梯口反射的晨光里,汉娜背包侧袋探出半截导游图,毛绒山雀的尾巴在拉链外随风摇摆。
    卢勇伸手调整她歪斜的遮阳帽檐时,藏在帽檐夹层的枫叶标本轻轻擦过他虎口——那枚在七步沟秋千下接住的落叶,此刻脉络里还淌着未蒸发殆尽的朝露。(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