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干踏马的怀言者信徒
    964.m30，第30个千年的第964年，即公元29964年。
    世界编号：47-10。
    世界首府：蒙纳齐亚，即完美之城。
    天火流星从天而降，逼近完美之城的市中心。
    当流星距离地面足够近，人们这才发现那不是星辰，而是一艘艘蓝色涂装的雷鹰炮艇。
    炮艇降落后，圣言中记载的“帝皇天使”从中走出。
    他们如传闻中那般高大、雄壮、魁梧，全身被坚硬的金属甲胄覆盖，背负神圣的鹰徽。
    完美之城的居民向他们下跪，吟唱颂赞之词，换来的却是冰冷的枪口和强硬的命令：
    “47-10星球首府蒙纳齐亚的居民，聆听此言。
    “我们是帝国的第十三军团。我们奉命造访由第47号远征舰队纳入帝国版图的第10个世界。我们将传达帝皇的旨意。
    “帝皇怀着无比沉重的心情，要求你们立刻弃城离开。这座城市要在六天之内彻底清空。收拾好你们的财物，尽快撤离城市。抗拒必将引发伤亡。”
    人群陷入沉默和茫然。
    一个女性嗓音从目瞪口呆的人群中传来：
    “这是我们的家园？！我们能去哪里？！”
    帝皇的天使调转枪口，指向身穿长裙的女性，周围人畏惧无情的枪火，从说话者身边飞速挪开，一下子腾出大片空地。
    女孩被枪口指着，艰难地咽了下唾沫，不敢出声。
    帝皇的天使将命令重复一遍，枪口对准女人，仿佛下一秒就会宣泄弹幕，将反抗者就地正法。
    彼时的迪菲亚还是一个愣头愣脑的抄写员，他为了给女孩解围，抄起地上的玻璃瓶扔了出去。
    瓶子撞在天使的面罩上轰然碎裂，点燃了人群反抗的意愿，喝骂和呼喊紧随而来，雨点般的砖块和玻璃渣倾盆而下，笼罩帝皇的天使。
    “快逃。”迪菲亚压低声音朝愣神的女孩呼喊。
    女孩猛地回过神，慌不择路地离开逐渐失控的人群。
    迪菲亚也趁乱逃走。
    没过一会儿，重型爆矢弹的咆哮声在市中心响起，帝皇的天使向暴乱的人群开火了。
    …
    “那个朝第十三军团喊话的女孩叫做希琳妮·瓦兰提恩（注1）。我认识她，在读书的时候，我曾和她做过同桌。完美之城在六日后被第十三军团摧毁，希琳妮是几名幸存者之一。据说，她后来被怀言者军团接走了。我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
    迪菲亚以凡人的视角，讲述完美之城被摧毁的过程。
    李诺问：
    “你也是幸存者？”
    “不，我不是幸存者，我是信仰不够坚定的叛逃者，我曾一度以此为耻。”
    迪菲亚自嘲地笑了笑：
    “第十三军团抵达城市的当天，我出城前往军团指定的集合点集合。军团的凡人辅助军负责安置我们这种有自知之明的居民。他们用抽签的方式决定我们的去向，于是我便成为了格拉尼特5号星的矿工。”
    李诺串联起了前因后果，思索着问道：
    “你在这里散播与完美之城有关的信仰言论，煽动叛乱，对抗帝国军，是在为你曾经的家园复仇吗？”
    “不，我在拯救帝国。”迪菲亚缓缓摇头，沉声道：
    “我想用实际行动告诉高高在上的帝国总长、帝国宰相和帝皇，帝国的基石是普普通通的人类，他们辛苦工作只是为了糊口。这些勤劳本分的人从来不是帝国真正的敌人，腐败无能的总督、尸位素餐的官僚、毫无法理可言的暴政才是帝国的宿敌。”
    李诺目光闪烁，思维飞转，从对方的话语里找到了一个漏洞：
    “那么，迪菲亚，你有没有想过帝国军的士兵也是普通人呢？你为何要让你的人和他们同归于尽？你用这种方式伤害普通人，那你和帝国的宿敌之间又有什么区别？”
    迪菲亚眼底亮起一道光，那是一种赞许和肯定：
    “我知道帝国军会派遣特工前来刺探消息，甚至是刺杀我。我一直在等你。你比我预想的更为睿智，刺客先生。事实上，所谓的同归于尽只针对新任的总督，而不是帝国军的士卒。”
    李诺眉头一皱，“什么意思？”
    迪菲亚转过身，面朝李诺：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想与新任的总督进行一场公平的谈判。我会用他的性命作为筹码，为矿工换取更为美好的未来。在此之后，我死而无憾。你作为刺客，应该有机会直面帝国军的指挥官和新任总督，对吧？希望你能成全我。”
    话音落下，迪菲亚的眼中迸射光芒。
    李诺之前一直用光亮术来暗算敌人，现在轮到他自己享受同样的待遇了。
    一瞬间，爆闪的强光充斥他的视野，强烈的晕眩感来袭。
    下一秒。
    “叮！”
    清脆的响声从前面半米左右的地方传来。
    李诺腰间的废料护盾发生器自动响应攻击，用浅绿色的能量屏障挡住了刺向他脖子的金属注射器。
    迪菲亚一阵愕然：
    “你居然装备了护盾发生器？！”
    李诺开启菌能力-红外盲视。
    身前的迪菲亚摆出攻击姿态，正变着角度刺出注射器，叮叮叮的响声连绵不绝。
    附近的人群被惊动，纷纷远离交战双方，其中有不少人认出了迪菲亚。
    “教宗大人！”
    “您需要帮助吗？”
    “我们随时愿意效劳！”
    迪菲亚大喊：
    “把这个家伙给我困住！叫卫兵过来！别让这人逃走！别伤到他，我要…”
    话还没说完，迪菲亚忽地陷入愣神，四周的人群也在同一时间呆站在原地，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就仿佛大家在玩123木头人一样。
    这是脑僵术的效果。
    李诺给自己丢出治愈术，视觉迅速恢复，视野变得清晰起来。
    在脑僵术的作用下，迪菲亚挥舞注射器的动作被按下暂停键，面部表情定格在大声吼叫的那一刻，神情狰狞又扭曲，不复此前悲天悯人的模样。
    这一刻，李诺对怀言者相关的人群有了更为清晰的认识。
    相比较于直接对敌人动刀动枪，他们更喜欢用言语取得敌人的信任，再一点点地感化对方。
    当你认可他们的做法，并且不明确提出反对，他们就会蹬鼻子上脸，作出非分之举。
    总结一句话：
    这是一群巧舌如簧，懂得如何玩弄辞藻和煽情，喜欢用真假参半的谎言来蛊惑愚昧者的杂碎。
    对于这种杂碎，帝皇是激进派，李诺自忖是保守派。
    帝皇激进地认为，自己应当摧毁完美之城，告诉洛迦你做错了，为父很失望。
    李诺觉得帝皇过于保守。
    在摧毁完美之城的时候，帝皇应该把洛迦本人、洛迦的养父科尔·法伦、洛迦的首席牧师艾瑞巴斯，以及整个怀言者军团全部消灭。
    “谢谢你，迪菲亚。感谢你给我提了个醒。以后我不会再对你们这种人手软了。”
    李诺走到呆傻的迪菲亚面前，拿出三根注射器，扎进对方的脖子。
    “砰砰砰！”
    枪声在不远处炸开，子弹洪流飞射而来。
    李诺身侧浮现浅绿色的护盾，弧形屏障挡下弹幕。
    “该死的刺客！放开教宗！”
    市政厅周围的叛军注意到了迪菲亚和李诺，飞奔着赶来支援自己的首脑。
    好巧不巧，被护盾弹开的子弹落到了迪菲亚身上，一连串的血迸溅出来。
    在叛军目瞪口呆地注视下，他们的指挥官脑洞大开，浑身遍布弹痕，像是烂泥一样跌倒在地，沦为了一具体温渐失的尸体。
    李诺和叛军都对这一幕始料未及，场面在这一刻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就在这时，蓝紫色的光芒从尸体的背部浮现出来。
    李诺朝光芒丢出分析真菌，面色微变。
    饮骨者的寄生孢子！
    再看腰间，找东东器没反应。
    这说明眼前这只孢子的代谢产物，又是一种全新的物质，和此前遇到过的不一样。
    冥冥之中，李诺感受到有一张被人精心编织的大网正在逐渐成形。
    这张大网成形之日，便是朦胧星域大规模爆发饮骨者瘟疫之时。
    忽然，市政厅四楼的阳台被人打开，一道人影从屋内爆冲出来，站在高处举着喇叭大喊：
    “抓住那个刺客！别让他回到地上！快！抓住他！”
    众人闻声看去，心中一惊，阳台上的人影正是迪菲亚·银光！
    为什么会有两个迪菲亚？！
    叛军们神情凝固，茫然无措。
    李诺腰间的找东东器一阵抖动，耳麦传来警报声：
    “小子，小心些，这附近出现了一个泥巴人。它距离你比较远，俺们最好在它溜走之前，敲烂它的脑袋！”
    泥巴人！
    简易全息护目镜上出现一个代表泥巴人的光标。
    这光标所指的人影，正是市政厅阳台上的“迪菲亚”。
    李诺腰间的找东东器是微型的，扫描功率有限，难以穿透带有反侦测效果的房屋。
    泥巴人步入户外后，找东东器立马发现了它的存在，反应还算灵敏。
    可叛军们并不知道泥巴人的存在，此时依旧处于懵逼状态，看得阳台上的“迪菲亚”一阵恼火。
    “还愣着干什么？！我之前是不是说过，我是主在现世的代言人！在我的使命完成之前，我是杀不死的！一个我倒下了，会有千千万万个我站起来！”
    “迪菲亚”指着李诺声嘶力竭地叫喊：
    “这家伙伪装成了暴动连19小队队长弗里蒙特的模样！别让他离开你们的视线，否则他会更换面容从这里逃走！以银光之名，为了我们的完美之城，快抓住他！”
    “为了完美之城！”
    叛军中响起呼喊，众人齐齐回过神，一窝蜂地朝刺客围去。
    李诺激活菌能力-光学隐身，撒丫子狂奔，留下一众惊愕无比的叛军。
    “刺客怎么消失了？”
    “见鬼！这是什么情况？！”
    叛军胡乱开枪，扫射李诺原先所在的方位，除了误伤几人之外，没有任何收获。
    “迪菲亚”心急如焚，掏出通讯器大声下令。
    短短几秒内，第五大区与外部相连的通道全部关闭。
    此地变成了坚固的容器，而李诺就是叛军眼中的瓮中之鳖。但叛军们不知道的是。
    李诺这具身躯只是一件消耗品。
    只要有充足的神奇孢子，他想附身多少个特战小子，就能附身多少个，完全不用畏惧死亡。
    在确定第五大区同时出现泥巴人和饮骨者后，李诺决定把这鸟地方整个掀翻，免得让伏盖斯被人暗算。
    一念至此，李诺杀意已决。
    他激活菌能力-震动感应，把监听范围扩展到十余公里，将整个第五大区涵盖在内。
    刹那间，各种各样的声音挤进他的脑海。
    叫喊声、脚步声、枪声、液体管道内的咕噜声、啮齿动物在土壤里钻洞的窸窣声…
    每一种声音都在疯狂压榨李诺的脑细胞，似浪潮般冲击他的心神。
    李诺找到藏身的角落，靠着墙面勉强站直身子，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噪音犹如惊涛骇浪，李诺强行定住心神，集中注意力，仔细搜寻等离子反应炉的声音。
    很快，他找到了。
    侧前方一公里开外，地下大约60米左右的地方，那里传出了等离子反应炉特有的静电噪音。
    李诺提足狂奔，旋风般在街头穿梭，与许许多多搜寻自己的叛军擦肩而过。
    一座机械修道院出现在视野中。
    门牌上的锯齿骷髅图案被喷吐了黑色油墨。
    机械神甫和护教军的尸体，像是风铃一样悬挂在围墙上。
    围墙外遍布用水泥和金属挡板构建的防线，荷枪实弹的叛军屹立其中，时刻关注着附近的风吹草动。
    找东东器抖动一下，发来警告。
    “俺发现了十几个虾米的扫描信号！保护好你的屁股蛋，别让虾米看到它！”
    全息视野中浮现十几个光标，大部分在修道院内部，小部分在外围的叛军身上。
    李诺略一思索，脱掉身上的衣服，变回原本的模样，取出“毛哥的黑毛”给自己上色。
    确认全身被黑色涂料覆盖后，李诺进入隐身状态，猫着腰接近厂区。
    他加速狂奔，起跳前扑，同时发动震动术。
    脚下的空气被震动术转化成极具弹性的空气砖块，托着李诺的身体跃过三米多高的围墙，稳稳地落进被叛军占据的修道院。
    这里的景象极为惨烈。
    看得出来，叛军对本地的机械神甫恨之入骨，随处可见被肢解的碎片和被砸烂的机械义肢。
    修道院的通明者居室比较显眼，那是一个门口竖立着两块圆筒状蓄电池的低矮建筑物。
    建筑物门口竖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反应室重地，禁明火，禁强磁”等字样。
    这块牌子的后方，对开的金属大门堵住去路，门前守着几十个身穿甲壳甲的叛军。
    他们身上的甲壳甲从总督卫队那搜刮而来，连卫队的涂装、喷码和徽记都没有抹去。
    李诺到来之时，守门的叛军刚好收到来自“迪菲亚”的命令。
    “看好等离子反应室的大门，别放任何人进去！那个刺客被困在第五大区出不去，很可能冒险引爆反应炉！听明白了吗？”
    “是，教宗。”
    李诺在距离大门20米的地方停下。
    开启震动感应，监听门内门外的声响。
    门内只有反应炉的静电噪音，不存在脚步声和呼吸声，这说明反应室内没有活人。
    既然这样，李诺就不打算浪费时间了。
    他举起右手瞄准反应室大门，用力收紧食指，缓缓地将右手捏成拳头。
    【你消耗500吨李氏震动菇发动震动术！】
    系统文字从视野中晃过。
    “轰隆隆————”
    低沉的轰鸣迅速演变为剧烈的大地震！
    封锁大门的沉重门扉以肉眼可见的幅度摇晃、震颤、抖动、形变！
    “轰隆隆隆隆——————”
    “砰砰砰砰————————”
    门铰链和门锁相继在巨震中崩裂，门框周围的墙体浮现密密麻麻的裂痕。
    这一幕让门口的叛军惊恐万分，倒退着远离大门。
    “我的天！反应室怎么了？！”
    “是不是地震了！我感觉所有东西都在抖！”
    “快！快跑！反应室好像要爆炸了！”
    金属门板被巨震推开一道缝隙，明亮的等离子强光逸散而出，照亮了惊惧的脸庞。
    “咻————”
    轻风拂面而过，李诺动若脱兔，从仓皇后撤的人群中穿过，钻进半米宽的门缝。
    他像是拥抱恋人一样张开双臂，直挺挺地撞向嗡嗡作响的等离子反应炉。
    随着意念一动，两个人头大小的几丁质罐头出现在手中，里面装满了太古燃油真菌提炼出来的兽人燃料。
    双臂齐挥，罐头划出抛物线落向反应炉。
    李诺抽出腰间的激光手枪，深吸一口气，用带着些微电流的空气充盈胸腔，猛然扣下扳机。
    “嗡嗡嗡嗡————————”
    赤红色的激光爆闪不止，瞬间点燃高辛烷钷素，紧随而来的是无边无际的等离子火。
    …
    …
    近地面轨道，欧泊龙级战列舰的舰桥内。
    拉恩团长正在观看警戒区的实时监控录像。
    他抬手指向画面中的几个人影，和身边的副手说道：
    “让陆战连把这些人抓起来，严加拷问。他们不是难民，可能是叛军派进警戒区发动暴动的破坏分子。”
    “是，指挥官！”
    监控画面切换到下一个视角，拉恩又揪出了几个神色有异的“难民”。
    这手通过面部微表情来判别难民真实身份的技艺，是拉恩从德尔顿那里学的，帮他提前规避了许多阻挠平叛的恶性事件。
    一般来说，这些破坏分子知道叛军的基地所在地。
    只要撬开他们的嘴，自己这边就能安排刺客潜入叛军基地，对头目施行暗杀了。
    没了头目的叛军，战斗力会下降好几个档次，让平叛行动更为顺利。
    “哔————哔————”
    尖锐的报警声骤然响起。
    拉恩定睛看向俄歇矩阵前的机械神甫：
    “出什么事了？”
    机械神甫的机械触须在面板上飞速点动，语速极快地说道：
    “指挥官，我侦测到极为强烈的等离子信号。这个信号的强度非常惊人。我严重怀疑有人引爆了欧姆弥赛亚的神圣造物…”
    “你们看！”
    “你们快看呐！”
    “我的泰拉啊！”
    机械神甫的话被打断，人们大呼小叫地看向舰桥外的漆黑云海。
    云雾翻滚之间，耀眼的蓝光将云层刺破，向近地面轨道投射一根根光柱。
    “轰隆隆————————————————”
    云层被刚猛至极的冲击波推开。
    一瞬间，天亮了。
    半球状的蓝色等离子光团出现在地表上。
    这个光团从近地面轨道上看只有玻璃弹珠大小，但它向外投射的能量却无比惊人。
    只是一瞬间，舰桥内响彻一片警报声，监测能量反应的鸟卜仪、传感器、俄歇矩阵爆闪警示灯。
    足足半分钟过去，强光这才散尽，每个人的视网膜上都残存着黑闪闪的耀斑。
    当能量读数恢复到正常水准，本地通讯勉强恢复。
    “滴滴滴。”音阵装置响起通讯提示音。
    音阵大师揉着眼睛说道：
    “指挥官，有一个标识为前任总督亲卫的通讯信号想接入我们的外部频道。对方自称是叛军的某个小队的队长，想向我们投降…”
    “滴滴滴。”
    “滴滴滴。”
    “滴滴滴。”
    几十个信号蜂拥而至，让音阵装置响个不停。
    每个信号都代表着一支前来投降的叛军小队。
    通讯信号的数量急剧上升，于半分钟内突破至三百个以上，而且还在不断增加。
    舰桥内的氛围变得诡异，众人张着嘴巴，表情呆傻。
    一场声势浩大的平叛才开始没多久就结束，真是让人始料未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