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太宗的苦心

作品:《大唐,我妻武则天

    第311章 太宗的苦心
    李治坐在龙椅之上,一脸凝重的望着蒋王。
    “七兄,你刚才说什么?”
    蒋王道:“陛下,散播卢照邻流言之人,是邓王李元裕!”
    李治望着他肥胖的身躯,沉声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蒋王道:“臣听说了卢照邻的流言后,便一直在暗中调查,这才查出此事与邓王有关。”
    李治眯着眼道:“七兄对此事,倒格外的上心啊。”
    蒋王低下头,道:“不瞒陛下,臣的生母与常山的生母,是一起入宫的宫人,后来又一起晋封美人,所以臣一直在暗中关注着她。”
    李治道:“既是如此,往年你来长安时,怎么不见你去瞧常山?”
    蒋王道:“臣没脸去见她。”
    李治道:“为何?”
    蒋王叹道:“常山病重的那十几年,我亲眼瞧着她变得越来越消瘦,却无能为力,于是不敢再去看她。”
    “那她病好之后,你又为何不去看她?”
    蒋王咬牙道:“臣当年以为她必死无疑,心中已放弃了她,如今哪还有资格,再去见她?”
    李治凝视着蒋王,总觉得他神情有点不对劲。
    “你既然对她有愧,更应该跟她好好道歉,走,朕陪你一起去见她。”他招了招手。
    蒋王略一犹豫,拱手道:“臣领旨。”
    二人一起来到公主院,见到了常山公主和新城公主。
    因常山公主即将出嫁,新城公主这几天也都待在公主院,陪伴着姊姊。
    常山公主瞧见蒋王后,呆了一呆,霎时间,眼中蕴满了泪水,随即扑到蒋王怀里。
    李治见常山公主对蒋王的态度后,心中那丝疑虑也就消去,拉着新城公主来到外室,让两人可以单独说话。
    李治向新城公主问起常山公主和蒋王的事。
    新城公主看了里室一眼,扁了扁嘴,道:“我其实也不是很清楚,我与七兄见面不多,关于他的事,都是从阿姊那里听到。”
    李治摆手道:“无妨,你就把常山和你说的,告诉我就行。”
    新城公主道:“兄长,其实阿姊小时候很可怜,当时她才五岁,生母就被打入冷宫,父亲也不疼她,一个人在宫中孤苦伶仃的。”
    李治点点头,从唐高宗记忆来看,他对这个妹妹就没什么感情。
    新城公主接着道:“阿姊生母位份低,又被打入冷宫,别的兄弟姊妹都不理她,只有七兄会经常找她玩,还给她吃好吃的。”
    李治道:“她有没有说,为何七兄会找她玩呢?”
    新城公主思索着,道:“好像是因为阿姊的阿娘与七兄的阿娘是好姊妹,两人关系一直很好。”
    李治点点头,这和蒋王的说法一致。
    新城公主道:“对了,听阿姊说,七兄的阿娘也死的很早,还是突然暴毙。”
    李治心中一凛,问道:“是何时暴毙的?”
    新城公主道:“贞观十年,跟母亲同一年死的,当时是崔老太妃管理后宫。”
    李治心中一沉。
    蒋王的生母暴毙而亡。
    崔老太妃不过管理后宫几个月,就病势沉重,回到蜀地后便死了。
    常山公主的生母,则被打入冷宫。
    这三件事之间,似乎隐隐藏着某种联系。
    要想理清这背后的逻辑,必须更详细的了解贞观十年还发生了哪些事。
    贞观十年的时候,唐高宗只有九岁,记忆模糊,蒋王李恽却已经十二三岁了,应该知道一些。
    想到此处,李治起身来到内殿。
    抬头一看,蒋王搬着一张椅子坐在床榻对面,正在和常山公主对坐说话。
    “兄长,您瞧,这是您离京前,送我的那罐石蜜,我都舍不得吃,快放坏了才吃的,这罐子我一直留着呢。”常山公主手中拿着一个小木罐。
    不知为何,蒋王瞧见那木罐后,竟露出几分惊恐之色,匆忙起身。
    “你喜欢吃,我下次入宫时,再帮你带一点便是。妹子,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转过身时,蒋王这才注意到李治不知何时进来了,正目不转睛的望着他。
    蒋王脸色更加慌乱,拱手道:“陛下,臣先告退了。”
    李治点了点头,目视着蒋王脚步匆忙的离开了屋子。
    常山公主见他就这样走了,脸上露出失落的表情,随即强打精神,朝李治道:“九兄,多谢你带七兄来看我。”
    李治在蒋王刚才的位置坐下,笑道:“没什么,卢照邻的事我问清楚了,都是流言,你不必担心。”
    常山公主盯着他看了一会,微微一笑,道:“那是小妹想多了。”
    新城公主这时走了进来,一脸奇怪的道:“七兄怎么匆匆忙忙走了?”
    李治笑道:“兴许是有什么事吧。”
    三人坐下来,说了一阵闲话,李治有意无意的询问着蒋王的事情。
    基本都和新城公主说的差不多。
    聊了一阵,武媚娘忽然派人请李治过去。
    李治来到立政殿,在榻上落座后,朝武媚娘问道:“媚娘,找我何事?”
    武媚娘神色郑重的道:“陛下,妾身刚才从秦业那里听说了些往事,琢磨着,可能与邓王有关。”
    李治精神一振,详细询问起来。
    贞观十年,长孙皇后逝世,太宗皇帝悲痛欲绝。
    然而对后宫不少嫔妃们来说,这是一件好事,尤其是有子的嫔妃,于是一场争斗,悄无声息的在后宫酝酿。
    太宗也察觉到此事,便请来了崔老太妃。
    这个举动非常怪异,就算太宗多么敬重崔老太妃,哪有皇帝主动把后宫交给长辈管理的?
    更何况这个长辈并非皇帝生母,也非皇太后。
    有聪明的嫔妃,比如韦贵妃,从太宗的举动之中,瞧出了太宗的苦心。
    他显然是担心某个嫔妃掌管后宫之后,生出野心,想要继为新皇后,甚至帮儿子谋夺储君之位!
    太宗请来崔老太妃,就是想告诫后宫所有嫔妃,灭了争宠心思,踏踏实实,安分守己。
    不少嫔妃读懂了太宗的意思,失望之余,也退出了这场争斗。
    然而在权力和欲望面前,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保持清醒,依然有嫔妃继续暗中争斗。
    这其中斗的最狠的两个人,分别是阴德妃和杨淑妃。
    她们俩身份都不简单。
    阴德妃的父亲,名叫阴世师,是隋朝时期的长安留守。
    李渊攻打长安时,阴世师杀了李渊的儿子李智云,还挖了李家祖坟。
    阴氏称得上李氏的仇人。
    这种身份下,阴妃依然能升为四夫人之一,足见太宗对她的宠爱。
    另一位杨淑妃则是杨广的女儿,前隋公主。
    这两个女人因为身份的缘故,在宫中过的并不顺心,心中都暗藏着改变现状的心思。
    阴妃的儿子是五皇子李佑,杨妃的儿子是三皇子李恪,都很受太宗宠爱。
    如今皇后已死,两女都怀着扶自己儿子上位的心思,故而贞观十年的后宫争斗,便是以两人为主。
    阴妃心机深沉,很早便瞧出皇后身体不好,暗中在为争宠做准备。
    她很早就在身边挑选出两个美貌婢女,侍奉太宗,既能让太宗觉得她大度,也能发展自己势力。
    那两个婢女便是李恽和常山公主的生母,王美人和赵美人。
    皇后一死,阴妃立刻发力,想谋夺管理后宫的权力,谁知太宗将崔老太妃请了回来。
    接下来的几个月,后宫变成一场没有硝烟的战场,嫔妃暴毙、宫人内侍频繁失踪。
    那个时候,每天清晨,都会有内侍去宫中每一口井中检查,看是否有宫人尸体。
    王美人便是暴毙于那个时候。
    到了十二月,崔老太妃卧病在床,无法理事,向太宗请求返回蜀地,临走之前,建议太宗将赵美人打入冷宫。
    崔老太妃回到蜀地后,一个月都没能挨住,便病逝了。
    李治听到此处,问道:“崔老太妃是否中毒?”
    武媚娘道:“妾身也问过秦业,根据他的说法,当时崔老太妃病重时,很多御医都看过,并未发现中毒。”
    李治又问:“王美人暴毙,也没有发现中毒吗?”
    武媚娘面色凝重,道:“应该是的,若是中毒了,御医肯定能发现的。”
    李治眉宇间多了几分困惑。
    怎么看王美人的死都不正常,不可能是正常死亡。
    要么王美人中的毒非常怪异,御医无法诊治出来,要么就是御医被人收买,隐瞒了此事。
    此事诡异,过的时间又太长,再想探知真相,并非一件易事。
    李治沉吟了半晌,脑中又回想起蒋王刚才的怪异表情,这让他隐隐有些不安。要查出此事真相,其实还有一个切入点。
    邓王李元裕。
    他是崔老太妃的儿子,老太妃临死之前,一定把所有真相告诉了他。
    只不过,由自己直接召见他的话,他未必会老实回答。
    李治心中有了计较,当即离开了立政殿,朝甘露殿返回,命人把高有道召了过去。
    ……
    高有道回到偏殿时,卢照邻和杜易简都朝他看了过去。
    昨天皇帝才召见过高有道,询问卢照邻的事,今日又召过去,显然有问题。
    高有道低声道:“下衙后,再跟你们说。”
    卢照邻只好压住好奇心,好不容易将今日的差事处理完,时间刚到酉时,比昨日早了一些。
    三人一起朝着宫门而去,刚出朱雀门,卢照邻便急不可耐的问:“高兄,陛下是不是又问起我的事?”
    高有道沉声道:“陛下不是问,而是告诉了我一件事。”
    “何事?”两人都问。
    高有道叹了口气,道:“陛下已经查清楚了,散播谣言之人,是邓王李元裕!”
    卢照邻失声道:“这怎么可能?陛下是不是弄错了!”
    杜易简急忙捂住他嘴,左右看了一眼,小声道:“你疯了,这种话也敢乱说。”
    高有道沉声道:“既然是陛下亲口说的,应该不会错!”
    杜易简低着头,怔怔望着地面,道:“邓王殿下,为何要做这种事?”
    杜易简哼道:“这就叫人心隔肚皮,也许他见你现在发迹了,过的比他还好,心生嫉妒吧?”
    “我不许你污蔑邓王殿下!”卢照邻怒视着他。
    杜易简见他生气了,陪笑道:“我也是随口一说,你别当真。”
    高有道道:“卢兄,你不是准备今日带我们去拜访邓王吗?正好可以找他问一下!”
    卢照邻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的道:“也好,我要亲口向他问个明白。”
    卢照邻昨日就派人向邓王通告过,说今日要带着朋友去拜访,故而邓王府早早就准备好了宴席。
    三人来到邓王府,在王府长史带领下,径直来到大厅。
    厅内已摆好桌椅,婢女们鱼贯而入,将一道道美味珍馐端了进来。
    邓王见三人到来,微笑的迎了过来。
    “照邻,你终于来了,本王等你多时了,高校书和杜校书也来了!都快过来坐吧。”
    高有道和杜易简都拱手见礼,卢照邻却没有行礼。
    他是个直来直往的性子,凝视着李元裕,道:“邓王殿下,那些关于我的流言,是否与你有关?”
    李元裕怔了怔,沉默了一会后,挥手屏退了下人,目光朝高有道、杜易简看了过去。
    “两位能否暂去偏厅等候,我有话想和照邻单独说。”
    卢照邻一摆手,道:“他们都是我最信任的朋友,殿下有什么话,当着他们说也一样。”
    李元裕长叹一口气,道:“我让他们离开,并非信不过他们,而是此事涉及宫廷隐秘,听到了未必有好处。”
    杜易简心中一惊,正要打退堂鼓,高有道却道:“殿下不必担心,此事既与卢兄有关,我们不怕担风险。”
    杜易简听他如此说了,心中暗暗叫苦,却也不好再找理由离开了。
    李元裕目光在三人身上依次扫过,面色凝重的道:“既如此,你们随我来吧。”
    李元裕带着三人来到书房,又召来几名心腹,命他们守在四周,不许任何人偷听。
    如此大的阵仗,将杜易简吓得脸色苍白,额头冒汗。
    然而还未完,正当三人以为邓王要说的时候,邓王站在一个书架前,也不知按动什么机括。
    只听“咯嗤”一声,书架竟被推开,后面是一间密室。
    “三位请进吧。”李元裕淡淡道。
    杜易简见卢照邻走了进去,咽了口吐沫,朝高有道附耳道:“高兄,他不会在里面埋了刀斧手,想骗我们进去,杀我们灭口吧?”
    高有道没好气道:“人家可是亲王,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说完跟着也进去了。
    杜易简无可奈何,只好也跟进去了。
    “咯嗤”一声,邓王进屋后,便将书架还原了。
    密室并不大,只有一丈见方,无门无窗,一片昏暗。
    李元裕点燃两盏壁灯后,才总算多了些光亮。
    三人这才发现,小小的密室中,竟还有个书架,上面堆了几本书,全都是纸皮发黄的古籍。
    邓王在墙边一张椅子上坐下,抬头望着三人,缓缓道:
    “此事极为隐秘,若不是陛下已经知道是我传的流言,派王伏胜过来警告我,我也不打算告诉你们。”
    密室内只有一张椅子,所以三人只能站着听。
    卢照邻皱眉道:“您这么做有什么苦心吗?”
    邓王凝视着他,道:“照邻,你对公主是真心的吗?”
    卢照邻昂然道:“自然。”
    邓王道:“那你就不能和她大婚。”
    卢照邻愕然道:“这是为何?”
    邓王道:“常山公主在皇宫之中,有陛下护佑,才能安全,她若是嫁给了你,不出一月,必死无疑!”
    此话一出,三人都惊呆了。
    卢照邻急问:“为什么?是谁要害她,谁又敢谋害当朝公主?”
    邓王沉默了一会,道:“敢谋害公主的自然不会是普通人,你们真的想知道是谁吗?”
    杜易简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很想说自己并不那么想知道。
    只可惜高有道已经抢先开口了。
    “还请殿下告诉我们!”
    邓王侧头凝望着壁灯,缓缓道:“是蒋王李恽!”
    卢照邻追问道:“蒋王为何要害公主?”
    邓王缓缓道:“因为他的生母,是被常山公主的生母害死的,我只能告诉你们这么多了。照邻,如果你真为常山公主好,就不能跟她成婚。”
    “等会!”杜易简抬手道:“您既然知道此事,为何不告诉陛下?有陛下护着,蒋王难道还能得逞吗?”
    邓王陷入了沉默。
    高有道试探着道:“殿下,您是担心陛下更相信蒋王,而不相信您这位王叔吗?”
    大唐宗室的处境,群臣其实都看得出来,皇帝明显更偏向兄弟辈藩王,冷落叔字辈藩王。
    邓王缓缓道:“不仅是这个原因,这中间内情复杂,以我的立场,很难取得陛下信任。”
    卢照邻三人听了后,面面相觑。
    来之前,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竟问出这样一个结果,一时间,三人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高有道最先定住神,拱手道:“多谢殿下相告,我们告辞了。”
    离开邓王府后,三人又陷入了沉默。
    走到一条寂静的街道时,杜易简忽然道:“你们相信邓王的话吗?”
    卢照邻沉声道:“我相信。”
    杜易简道:“可这未免太匪夷所思了吧?”
    卢照邻道:“邓王的性格我最了解,虽然事情确实令人难以接受,但这是他的行事作风。”
    杜易简吃惊的望着他,道:“你不会真打算听他的,取消与公主的大婚吧?”
    卢照邻露出凛然之色:“不,我要将此事告诉陛下!”
    杜易简急道:“不可,这涉及到宗室之间的争斗,还牵扯到宫廷隐秘,我们卷进去,肯定没有好下场!”
    高有道看了他一眼,道:“我们已经卷进去了,想抽身也来不及了。”
    杜易简摸了摸鼻子,苦笑道:“原本还指着喝卢兄喜酒的,想不到会遇到这种事。”
    卢照邻歉然道:“是我连累二位。”
    高有道拍了拍他肩膀,道:“你我之间,何必说这种话,其实咱们的处境并没有那么危险。”
    杜易简耳朵动了动,道:“怎么说?”
    高有道笑道:“你们想想,陛下为何把邓王的事告诉我?”
    杜易简眸光一亮,道:“是想让你告诉卢兄,再让卢兄来质问邓王?”
    高有道笑道:“正是如此,我们只需把邓王告诉我们的话,转告陛下,由陛下自己判断真假,就不会有任何危险!”
    三人相互望着对方,都觉得这种做法最为妥当,当即调转方向,朝着皇宫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