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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黑执事乙女】恶魔日记》 ——我的主人去午睡了,所以我抓紧这一小会儿时间,把今天上午发生的事情记录下来。
我从没有生过病,也不明白生病的感受,但今天上午发生的事情让我明白,生病是真的会让人变得行为反常,至少对于我的主人来说确实如此。
我的一位已故的友人曾经告诉过我,对待生病的人要温柔体贴,给他无微不至的照顾,但我严重怀疑,那只是他那颗充满了母性光辉的心在作祟。
我的两任主人都拒绝了我喂饭的举动,前一任斥责了我,而现在的这位小姐则选择了保持她一贯的倔强,用她那已经不太灵敏的大脑,和我说一些幼稚的话来兜圈子。
早饭还算顺利,毕竟面包和盒装的牛奶都是很容易入口的食物。在我收拾完仅有的一点点餐具时,我发现我的主人居然趁着这几分钟的时间再一次打开了电脑,进入了工作状态。看着已经没有眼镜,虚弱的连坐都坐不稳的她那费力的样子,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花了些力气才说服她,若是只是一些收集评论的工作的话,我还是能做得了的。
我这是第一次打开她昨天最新发布的文章,也是第一次看到葬仪屋先生给她的资料的内容,她的猜测再一次中了,这次的事件确实是一次谋杀。那个最初挑起事端的女士体内检测出了精神操纵的药物,葬仪屋先生还主动做了许多工作,把经手的尸体都做了检测,结果,许多尸体里也发现了同样的药物。
我的主人没有那位女士带来的人的名单,也记不住他们的脸,但她推断,这些体内被注射了药物的人,和那批人应该是极大概率重合的。不然的话,很难解释一个思维正常的人会去做这样的事。
这一次,她用一个注册很久却完全崭新的,除了登录记录之外什么内容也没有的账号很平静地简述了事实,字里行间,很难看出她所附带的情绪。明明亲眼目睹了那样一场大灾难呢……我回头看了一眼我那因为闲的发慌又开始玩起消消乐的主人,微微叹了口气。她真的是人类吗?现在我也开始这样怀疑了。
舆论再一次爆发了,虽然她什么也没说,但事实的矛头却很明显的指向了那个品牌,对方的注册账户被攻陷,但与此同时,各种议论猜测也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有人质疑她的资料的来源,有人怀疑她是想造谣生事,有人猜测她在吃人血馒头,还有人认为她是在与所谓竞争对手联手打击那个品牌,更有甚者,认为她此时使用的这个账号,和之前发布现场录像即报警视频的账号其实是一伙人,联合自导自演了一出大戏,就为了毁掉这样一个如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一般,具有巨大潜力的商业品牌。
一时间,我的主人真的成为了一个色彩鲜艳的幽灵,人人都在感受到她,可是没有人知道她是谁。人类是忍受不了这种不确定性的,大批的人开始试图展开人肉搜索,只可惜,他们所能找到的不过是一个被伪装过后的莫名其妙的地址。
宣传机器在昨夜的凌晨启动了,大批账号如同军队一般出现,一边要将严正谴责和律师声明如牛皮癣一般四处张贴,一边站在道德高地一顶顶往下扣帽子,明明在分析我的主人的文章中的漏洞,却最终将指责的证据导向伪装域名违法,作者为什么不肯回复质疑,为什么几个小时不肯上线,是不是做贼心虚这样不着边际的地方。之前一边倒的言论开始出现波澜,这个不见硝烟的战场变得混乱。
我看了看她发出文章的时间,正是信息的燃爆点,人们晚上下班的时间。我不禁觉得好笑,距离那位挑起争端的女士一开始高举着大旗引起聚众斗殴事件过去已经几天,那个“倒霉”品牌没有被追着要求一个解释,我的主人不过下线几个小时,就有大批的人恨不得顺着线路爬过来,让她把身份证明摆出来。
不过,这正是我的主人所需要的效果。我仿照之前看见过的她的工作方式将目前的几种观点做了总结,并对于关注度话题量和发言人群简单的做了分析,最后,念给了我的主人。
她还裹在被子里,暂停了消消乐的游戏,按摩着酸软的手腕,嗤笑了一声。“还差得远呢。”
我知道她想要做什么,如果在此时,在苦战的双方之中出现一个形似于摇旗呐喊的冲锋者,那么ta会被视为精神领袖,跟随ta的脚步,赐予ta无上的荣光。既然是冲锋者,自然是旗帜越大,呐喊声越高越好,至于其中内容,被情绪裹挟着的人是不会去细瞧的。
我的主人通常会选择一个底气不那么足,立场也比较被动的一方,因为他们的虚张声势之下往往是空虚与迷茫,他们会更需要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角色,也就是说,他们会更好操纵。
她的乐趣源泉,她的金钱来源,很大一部分来源于此。也许相比于人类,她更适合做一个恶魔吧。
“反人类这顶帽子应该够大了。”我的主人自语道,我猜,她一定已经在脑子里打好了底稿,就等着变装成为蜜獾首领,带领着一群蜜獾去撕咬自己留下的泡影。
就目前看来,她还没有因为生病而出现思维迟缓的症状,但即便如此,我也不能让现在的她去工作。如果可以,我甚至都不希望她踏出房间门,就凭她现在的视力,连找到透明的玻璃杯,为自己倒一杯水都很艰难。
她还没在我来后生过病,家中的药物准备的并不充足,我不得不出门采买,临走时三令五申,不准她去工作。
我还是小看我的主人了。无聊的她会想方设法找出各种事情来做,比如这一次,我一进家门,就看见她光着脚坐在沙发上,用《狮子王》中的那个经典场面的姿势把玛莎高举在半空,如同念咒语一般念叨着:“给我变给我变给我变!”
玛莎的身体被抻的长长的,低垂的双眼很轻蔑地看着我的主人,而我的主人目光炯炯地望着她,再一次重复了一遍:“给我变!”
“您这是在做什么?”我放下购物袋,将玛莎从她的手中解救下来,这位高傲的小姐甩了一下尾巴,从我怀中跳了出去,找了个舒适的地方,优雅地舔舐起自己的毛发。
“我在想,要是玛莎变成猫耳娘,穿上女仆装的话,我就有一个活生生的杰西卡了。”杰西卡是她的那个游戏中的一个角色,有着一头雪白的长发,一对猫耳和一双如天空般湛蓝的眼睛,穿着一身女仆装,武器是扫帚。
我不是很明白她的意思,“您是想要一个女仆吗?”
“不,我想要兽耳娘。兽耳多好啊……”她嘟起了嘴,我瞬间便回想起她当初“喜欢纸片人”的豪迈发言,不经疑惑起来。难道她那时不是在拿我找乐子,而是真的这么想的吗?
“那您为什么不想让多多变成人呢?”
“浑身都黑漆漆的生物我已经有一个了,我现在想要个白的。一男一女,黑白无常,摆在门口多有排面啊!”
在那一瞬间,我有了三种猜测,第一种,她又在拿我寻开心;第二种,这其实才是她的本性;第三种,昨夜的酒确实是假酒,她发烧烧坏了脑子,在我出门的这几十分钟里,她被什么东西附了体。
我放弃了追随她的逻辑,午餐准备了清淡的蔬菜粥,她倔强地拿那只狗再一次演示了一番《狮子王》的经典场面,以此来证明自己绝对有力气自己吃饭,然后,成功因为被烫到而砸碎了碗。
直到现在回想起这一幕,我还忍不住笑出声来。
——今天似乎总是在发生一些有趣的事情,上午我的主人那无厘头的举动和下午闯入的这位少年的言行相比,竟然都显得不那么莫名其妙了。
事情是我的主人最先发现的,那时,我正奉她的指示去拿那位女士给她寄来的快递。
她午睡起床,正站在窗户前晒太阳,忽然看见有一个人从围栏上翻进了院落中,随后与在院子里撒欢的狗一起玩了起来。我的主人并不能看清楚细节,却能听见那名少年一直在压低声音和他说话,虽然听不清,但狗叫的很欢快,所以她也没有出声阻止,而是继续看了下去。直到那位少年将狗抱在怀里走向了大门,我的主人才意识到不对劲,下楼把他拦了下来,并把他带进了家里。
这位少年我有印象,在我或者我的主人出去遛狗时,他总是会逗他,给他喂点零食什么的,所以那只狗跟他很亲密。他的逻辑很奇怪,他没有对自己偷狗的行为表达出任何的羞耻,反而理直气壮地命令我的主人,“把你的狗给我。”
“为什么?”我的主人挑起了眉毛,反问道。
“因为我需要。”
“你需要他干嘛?”
“我很孤独,我需要陪伴。”
“可他是我的狗。”
“那又怎么了?我需要他,我已经努力让他亲近我了,你给我又怎么了?”少年竟一下子激动起来,试图伸手攥住我的主人的衣领,我捏住他的手腕,将他推开。
我的主人依旧保持着微笑,“可是,多多是我的狗。”
“你这个人怎么能这么恶毒!”重新站稳的少年大喊了起来,“我需要他!我比你更需要他!我都已经做了这么多努力了,你难道不能认可我一下吗?我真的很孤独,医生说我已经被诊断出病了……我有病,我有病啊!”
我拼命忍住了笑,但我的主人很不留情面地笑出了声,那名少年像是突然被扼住了呼吸,脸一点点变得通红,然后,发出了刺耳的尖啸:“你算个什么东西!你只是他的主人而已!我现在就需要他!把他给我!快给我!”
他张牙舞爪地扑了上来,我的主人摇摇头,叹了口气。“我第一次见到偷狗还这么理直气壮的。塞巴斯蒂安,解决一下。”
“遵命。”
那名少年很快就被我打晕了过去,毕竟我的主人现在不允许我随意伤人。就在我打算把他扔出去时,我的主人叫停了我,从少年的衣衫上扯下了一颗扣子,放在了客厅一角的一个架子上。在那颗扣子的旁边,是那张被装裱好的没有盖章的声明书。“这等人物可遇不可求。”她朝我点头,示意我可以把人带走了。
我把他投放到了医院的门口,毕竟,有病就要治,人不能忌疾讳医。
不过话说回来,我很庆幸是他,而不是一个正常人来偷狗。正常人的羞耻心和畏惧感会让他们做出反抗,而我的主人很大可能又是亲自去解决事端。我无法想像,如今还在生病,又没了眼镜的她如何做到与贼人对抗,或许等我回来,就又会看到一个遍体鳞伤的家伙笑嘻嘻地对我说,“抱歉,我把你忘了”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还真是辛苦啊。
——我有理由怀疑,我的主人对我说了谎,那名少年并没有如她所言一般乖顺地进屋,而是被她强行驱赶进来的。她一定是只穿着居家服跑到还在化雪的外面,又在争执中出了一身的汗,不然很难解释,为什么下午已经退为低烧的她现在又突然体温暴涨。
因为高烧,她的神智再一次朦胧,肌肉酸痛,眼球也疼痛不已,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倔强地开着手机,一边眨去因为刺激而流出的泪水,一边回复着那位女士的消息。
一种无力感蔓延至我的全身,按照一般的情绪逻辑,我是应该感受到不满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更想笑出声来。
但她终究还是人类之躯,体力和精神逐渐支持不住,手机从她的手指间滑了下去,身体顺着沙发的靠背一点点倒下,最终形成了一个蜷缩着身子侧躺的姿势。她的身体颤抖着,呼吸声中间杂着细小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在这种时候,她脆弱的好似一只将熄的烛火。
或许这是个引诱她的好时候。在把碗放下时,我突然这样想到。人类在脆弱时总会下意识寻找依靠,我的主人一定也不会例外。如果我能成功的引诱她,这至少说明她也有欲望,那么,我那因为好奇和困扰而刺激的不断发痒的獠牙或许也会安分一点,让我能够得到片刻的安宁了。
如果我有时光倒流的能力,我一定会收回那时那愚蠢而又大胆的想法。
我走了过去,将她抱在怀中,她难得乖巧,头枕在我的肩头,双手搭在我的胸前,灼热的呼吸一下下打在我的颈侧,让我产生了一种在被炙烤的错觉。
我拿起了盛满粥的碗,大米和鱼肉混合的清香让她睁开了浸满泪水的双眼。灯光会对她的眼睛造成进一步的刺激,所以我没有开灯,也没有拉开窗帘,在那层颤动的水光的表面,只反射着我的赤红色双眸发出的光。
“张嘴,啊——”我诱哄道,将吹凉了的勺子递到她的唇边,她摇了摇头,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我自己来……”
“听话,在这种时候,您就别再逞强了。”
可能是抬起手腕的动作太过吃力,她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虚弱,点点头,张开嘴,将那一勺子被汤汁浸透的米吃了下去。
“乖孩子。”我朝她微微一笑,又舀起了第二勺。
直到一碗粥吃完,她表现得一直很好。要是平时也能这么听话就好了,不要动不动跑来抢我的工作,也不要那么冒失地去招惹自己根本解决不了的人物。我情不自禁这样想。
我把空掉的碗放在一边,揉了揉她的发顶,将额头抵在她的额前,静静凝视着她的双眸。“您做的很好。”
“唔……”她望着我,有些茫然。
“这是给您的奖励。”我低声说道,在她的脸颊上轻轻一吻。在那一瞬间,我听到了她心跳乱了一下。我满足的与她拉开距离,想把她抱回床上好好休息,但她将手指向了沙发的方向,那里有她的手机,还有与那位女士聊到一半的对话。
“您已经很累了,明天再聊吧。”我试图劝说道,但她的倔强再一次回到了身体里,拒绝道:“她还在等。”
看来,相比起那位女士来说,我的地位还差得远。我恭敬地将她放在沙发上,为她掖好了被子,却没有离开,单膝跪地,低垂下眼睑。“您和她的关系还真是要好啊。”我故意用听起来很低落的声音道:“您一直不怎么把我当作下人,那么对于您来说,我的身份究竟是什么呢?”
我以为我会得到的回答是朋友,这也是我思考她那些行为后得到的最为可能的答案,但是,我的主人再一次超出了我的预期。她很认真地凝望着我,眼中是前所未有的专注与诚挚。然后,她吐露了回答。
“妈。”
啊,维持笑容是多么的艰难啊。我花了很大力气才让自己维持住原本的风度与姿态,再一次打量起我的主人。她还是那样望着我,不避让,不退缩,眼中的真诚未减半分。我困惑了,难道她并不是在拿我取乐,而是真的这么想的?那样的话,我还是宁愿相信她昨夜喝的酒是假酒,体温过高烧坏了脑袋,或者被什么东西附了体。
我记不清之后我们又说了些什么,之后我去洗碗,她则继续与那位女士聊天。到了睡觉的时间,我将她抱到床上,等待她与那位女士结束对话,她摁下锁屏,将手机递给我保管的时候说道:“你知道吗?她说,写那篇曝光尸体内有药物残留的文章的人,简直就像是潜伏的战地记者一样。”她躺了下去,侧过身去,背对着我,将身子蜷了起来。“呵呵……战地记者,”我听见她很轻地笑了一声,语气是熟悉的讽刺。“别侮辱战地记者了。”
我微微躬身向她道别,离开了她的卧室。在关上门的那一霎那,无力感再一次席卷了我的全身。
我的主人还是老样子,高傲冷漠,冷嘲热讽。那么,今天晚上她的表现,究竟是本心还是故意而为之呢?不管是哪个,对于我来说都不是会令人开心的选择。
写到现在,我已经冷静下来,再回顾自己今晚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不免觉得愚蠢的有些好笑。我依旧不确定我的主人是否被我引诱,但唯一确定的是,我确实受到了她的引诱。从一开始我因为她灵魂的香气而主动露面,到现在我看着她病弱的模样而大胆试探,无一不是因为我受到蛊惑之后做出的行为。我的主人,再一次成功的把恶魔的情绪也玩弄在了股掌之间。
我的主人,哎,我的主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