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请魏子俊同志上台
    刘如没有什么野心，也没有什么上进心。
    一直以来，她在工作上也有点摸鱼。
    不过还好羊城这边的程家多多少少会照顾她一点。
    现今她在市府里，也是属于市办公秘书处的科二级主任科员。
    她这个级别，如果调职到乡村工作，基本上都能担任正职。
    比如小一点的乡的乡长，或者村管区的书记等，再或者高配升迁，去镇上也可以当个副镇长。
    和普通人、普通公务员相比。
    职位已然不低。
    社会地位更是很不错。
    不过她工作的地方可是市府，全国仅有的十几个副省级城市。
    她这个职位，平日里的工作，主要也只是协助办公厅秘书处的领导们，处理一下机要文件，承担市长办公会材料的准备等等。
    加上她野心不大，用以后的话来说就是比较佛系。
    倒也过得清闲，一点压力也没有。
    此刻听着孙天德的解释。
    随后没过多久，更是看到市府排行第二的大秘王文德也过来。
    来找她女儿身边那个英俊的不像话的年轻人说话。
    说话的内容，更是让刘如有点怀疑自己在做梦。
    “……魏同志，听证会还有十分钟就要召开。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什么事？”
    “李市长有个想法，他希望你待会上去发言一下。以先进企业家，优秀商人，拥军拥党模范的名义，向羊城的集体企业领导人代表、工人代表，和市府各单位工作人员们，讲述一下你的先进经验，好让他们汲取一下你的优秀素质。”
    “额，我有这些吗？我做生意都是靠感觉的，炒股也是。”
    “当然是有的。这里是刚才仓促间写的发言稿，您可以参考看一下。”
    “连发言稿都准备好了？给我看看。”
    刘如就看到王大秘，真的把一迭厚厚的文件拿给了年轻人。
    也就是在这时。
    在刘如看的又震惊，又有点呆呆的时候。
    靠近外侧，离她最近的程志超，贱贱的对自己小妈说：
    “阿姨，牛逼不。这位就是我前天说要给晴晴介绍的男朋友。他就是魏子俊了。”
    刘如把声音压到最低，和程志超小声交流，“就是他？这么年轻！”
    “不然呢？我妹才多大，我不可能给他介绍老头子吧？”
    刘如心想那可未必。
    她是知道程志超他老子，可不止她这个外室的。
    算上她最少也有三个，那两个都在十三太保省或者魔都那边。
    程晴晴上面有个同样也是小妈生的姐姐。
    刘如就听说被她爸爸安排。二十二岁嫁给了京城一位四十二岁的副部当续弦！
    这个社会就是这样。
    连他当年活着的时候，作为上下五千年历史第一人的他。
    都没办法让下面的人跟他一条心。
    更不用说他已经去世二十六年的现在。
    “……不对呀，王秘书。这稿件上面写的“五年前，我揣着200块钱，到了特区街摆地摊卖衬衫”我没有这个经历啊。我当时是去打工的，工作了一个月就受不了，就带着同乡出去做生意了。但也没有摆过地摊啊。”
    “加工，一点点小加工。这样等下可以让代表们更容易理解你的核心精神嘛。很多事情都是这样的，直接说出来不那么合适，稍微加工一下就不一样。”
    那是真不一样。
    揣着200块钱在特区摆地摊卖衬衫——多励志多好听啊。简直就是时代楷模，报纸上天天报道的都是这一款。
    可是如果是在工厂里打翻找事的工人。带着同乡在附近到处收保护费——这tmd就超级难听了。
    也不可能拿到台面上来演讲。
    这一款在报纸新闻上，碰到严打那都是要打靶的。
    “……那这句“也见过国营百货公司的同志，手把手教我们开发票、报关税。这份情，我们民营企业家永远记在心里”。这种情况我也没遇到过啊。你不知道，我们那里的百货公司的人吊的要死，去买东西都要吃他们的白眼或者被骂。还敢开发票？信不信被赶出来。”
    “不至于，不至于。个别地区可能是有魏同志你说的这种现象，但大部分的国营百货工人还是好的。”
    “……”
    外面虽然天气热，会议大厅这里可是开了空调的。
    可是王大秘居然流了点汗出来。
    刘如心想：王大秘这是被问的在擦汗吧？
    这个叫魏子俊的年轻人也真是厉害。
    居然敢对王大秘起草的稿件有意见。
    提意见还能提得让王大秘这副样子。
    要知道这位王大秘，因为跟的是有作为的李市长。
    平日里在市府。
    就算是几位副市见了，也会很亲近的叫一声小王的。
    在刘如她们这些普通的工作人员眼里。
    市长、书记什么的太高高在上。
    王大秘、孙大秘这些，已经是能接触到并且说得上话的级别最高的领导了。
    没想到这位领导，现在在这个年轻人面前却是这副模样。
    老实说今天刘如的三观，有被小小震惊到和小小刷新一下。
    “行吧，到时候真让我上去。那我照着念就好了。”
    “谢谢，谢谢魏同志。感谢体谅，毕竟时间仓促。李市长也是突发奇想，难为你了，魏同志。”
    “也还好。照本宣科，很容易的。”
    “感谢感谢，总之感谢体谅。”
    王文德擦着汗，重新离去。
    程志超再次趁机跟小妈窃窃私语：
    “阿姨，怎么样？我给晴晴介绍这个男朋友牛逼吧？我跟你说，他周岁要到下个月才满二十岁。只比晴晴大不到三岁。但你知道人家多有钱？你猜一猜。”
    是很牛逼，连王文德都这么重视。
    孙天德更是陪在他身边。
    现在还在给他解释王文德稿件上的一些问题。
    “他多有钱啊？能让几位大秘这么重视，最少有几千万吧？”
    刘如小声说。
    “几千万？几千万是挺多的。但如果只是几千万，我会介绍我自己的妹妹给他吗？”
    程志超小声不屑地说。
    同时伸出两根手指，“这么多！”
    “这么多？二？两？不会是两个亿吧？”
    刘如震惊。
    作为官府职员，还是没什么野心那种。
    她虽然没有想过下海去做生意。
    但她上班时，其实是有很多空闲时间的。
    上班呢，又不能看电视。
    一堆人挤在一起说话也有碍观瞻。
    更不用说电脑手机这些。
    那是完全没有的。
    怎么打发时间？
    只能是看报纸或者小说、杂志等出版物呗。
    这里面看报纸是最好的。
    就算被领导看见了。
    那也可以解释是关心国家大事、社会新闻、民生经济。
    所以她们这些不上不下，或者没什么野心上进心的。
    上班消磨时间时，看的最多的就是报纸了。
    而这个年代，不管是报纸还是电视。
    甚至就算是这个年代的许多故事书、杂志周刊等等等。
    上面刊登的，绝大部分也都是和财富、做生意、下海、改革等等有关的新闻或者小故事。
    比如某某人用袜子衬衫，在毛子那里换了架飞机回来！
    又比如某某公务员、国企员工下海经商。
    本来工资都几个月没发，穷光蛋一个，全家都快吃糠了。
    可下了海没半年。
    就穿金带银，开着小轿车风光回乡。
    时代脉搏在跳动，一切都往钱看，发展才是硬道理。
    社会变得前所未有的浮躁。在方方面面都有体现。
    连刘如这位龟缩在市府大院里的佛系科员。
    都被这股风吹拂到了。
    但是吧，她看过的报纸上面的故事和新闻里。
    那些下海的人，一般也就是赚到了几十万。
    了不起上百万，成为让人惊叹的百万富翁。
    也许这些新闻或者故事的编撰者，是担心钱写太多了读者不信。
    但刘如她们这些普通人这样的新闻和稿件看多了。
    基本上也就认为拥有几十万几百万身家，那就已经是首屈一指的了。
    几千万那更是全国闻名。
    刚才程志超让刘如猜，刘如直接就猜几千万。
    对亿以上的，她是真没什么概念。
    但现在看程志超的意思，魏子俊不止有几千万身家。
    又比了个“二”，那她自然会认为是两亿。
    两个亿的钱——
    刘如默默算了下，她一个月工资就两百八十块左右。
    她想赚到这么多钱，那要不吃不喝差不多六万年……
    “两个亿？二十亿最少！”
    程志超却不屑地再次出声，“我个人推测，他最少有二十个亿左右的身家！告诉你个小道新闻，别人可不知道那种！你们羊城市府给他开了好多好处和条件，知道为什么吗？”
    刘如已经不会说话了。
    两个亿已经让她无法想象。
    二十个亿……
    这个数字或者说单位，她只在一些国家发展的新闻上看见过。
    她呆呆摇了下头。
    “因为你们市府，想让他在羊城建全亚洲最高的高楼！投资都要十几亿那种。所以为了留下他，对他各种示好。看，这种会议都让他上去发言！”
    哦，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刘如表示稍微理解了那么一点点了。
    她再看向正和孙天德低声讨论的主题，只觉得真是越看越顺眼。
    就是……刘如微微皱眉。
    这人要真是这么优秀，那自己闺女配得上他吗？
    闺女确实长得好，性格好成绩也好。亲爹虽然不大好拿出来讲，可是也是有身份的。
    但这些加起来，真能配得上他？
    原本程志超过来，和她讲了说给程晴晴找了个如意郎君的事。
    刘如本来还很不乐意。
    担心程家让女儿跟她同父异母的那个姐姐一样。
    去嫁个老男人。
    虽然说也是个副部，其实也还算不错。
    现在眼看魏子俊又年轻又帅，和女儿属于是同龄人。
    更要命的是这么有钱。
    她此刻反倒有点忐忑起来。
    担心女儿配不上对方。
    趁着离会议召开只有几分钟，魏子俊也没注意这边的机会。
    刘如向程志超，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哦，你说这个啊。那不怕，晴晴长得这么漂亮。是个男人都会喜欢的。”程志超打包票一般的说道。
    不过程小同志心里却是在想：
    当大妇正妻，小妹是有点不够资格。就魏子俊这样的，估计要京城里那些顶级的小姐才行。
    但如果只是当个小老婆，那绝对是没问题的。
    小老婆最重要的是什么？不就是要长得好，能给男人提供情绪价值吗？
    程志超觉得自己小妈生的这位妹妹。
    这方面是完全没一点问题的！
    程志超的打包票，加上外貌确实是女儿最大优势。
    刘如心里总算是有了点底，她本来还想和程志超再探讨几句。
    会议却马上要开始了。
    她只好小声交代刚才一直在旁边旁听，脸色一直红红，眼神发愣，时不时偷瞧魏子俊的女儿，“晴晴，你也听到了。听妈一句劝，听你哥的。你哥不会害你。”
    “哦，好。”程晴晴低头小声说。
    刘如这才满意，高兴的点点头跟程志超道，“那我去那边了。等会儿结束下班，吃饭的时候再聊？”
    “好，阿姨，你去忙吧。”
    带着点小雀跃，小忐忑，刘如收拾心情，走向前面的同事和上司。
    那位上司刚好也是女的，刚才全程偷偷盯着刘如这边。
    正常来讲，上司应该早过来训斥刘如了。
    因为她一直待在这边不动嘛。
    但是因为刘如这边，不但坐着一个孙天德。
    刚才连王文德都过来了。
    看上去还和刘如说了几句话。
    市府排行第二和第四代大秘在。
    上司自然不敢过去找麻烦。
    现在刘如过来，她更是十分关心的上前，“刘如，孙大秘怎么坐在那，还有刚才王大秘也过去说了好久话。什么情况，那两个年轻人是谁？还有那个小女孩，好像是你女儿？那是你亲戚吗？”
    其实刘如过来时，就大概知道这人会问什么。
    她再怎么没有野心，再怎么佛系。
    那也是在市府办公厅混了十几年的。
    就算不擅长，见也见多，看也看会了。
    刘如微笑道：“哦，孙主任在陪一个特区来的优秀慈善爱国企业家。这个企业家打算在我们羊城投资，市府领导们十分重视。今天他来参观市府，领导们让孙大秘全程作陪。是王大秘带他进来的，刚才王大秘是和他在商量等下他上台的演讲稿。”
    上司被震惊到了。
    什么样的优秀商人，需要孙天德这个级别的陪着参观市府，让王文德这个级别的帮忙写演讲稿啊？
    其实是有的。
    甚至这位上司还看过更离谱的。
    比如某位姓霍的港岛商人。
    人家以前来这边，那可是连市府领导都没资格陪的。
    都直接是省府的人跟着……
    但那位姓霍的什么年纪。
    那个年轻人——
    他看上去就是个刚出社会，甚至刚上大学的年纪啊。
    “那，那个是你女儿吧？”女上司看着远处的程晴晴问道。
    “是，是我女儿。叫晴晴，林姐上次你见过的。”
    “我就说呢。阿如，你把你女儿带进来了？”
    “不是我带进来的。我可不敢，也没这个本事。”
    刘如犹豫了下，还是微笑：“她和那个年轻人正在谈对象。应该是他带晴晴进来的。”
    上司听到刘如这么说，很明显的愣了一下，怔了怔后，再次开口时，语气里已经带上了羡慕的色彩：
    “哎呀，那你女儿可真是给你找了个好女婿啊！”
    这个年代社会上本来就是以财富论英雄。
    连国家机器都在宣传发财致富，经济建设。
    各种局长、处长甚至县长、市长下海经商的新闻，也时常出现。
    十年前把女儿嫁给做生意的。可能会被身边人看不起。
    因为那时候做生意的人，还会担心被挂上投机倒把之类的罪名。
    十年后的现在。
    情况已经完全不同。
    原来那些割社会主义的尾巴，搞资本主义罪恶的人们。
    在社会上的形象，已经是由负到正。
    成为这样的人，或者把女人嫁给这样的人，已经是从被别人的白眼嫌弃，变成了别人羡慕的对象。
    “阿如，你真是好命。”
    “不过晴晴长得这么漂亮，不像我那两个女儿，能找到这样的对象也很正常。”
    “阿如啊，以后发达了可不要忘了同事，我们……”
    “……”
    同事加上司在身边小声说的这些话。
    一时间真是让刘如满足极了。
    她感觉简直是自己怀上女儿，回到羊城以来最爽的一次。
    她本来还想听更多。
    不过会议在李市长带着一票局长们出场以后，算是正式召开。
    刘如和上司不敢再在一起窃窃私语。
    两人马上板着脸，重新开始手头上的工——
    看有没有代表还没有到，有没有代表的桌上没有水，或者缺不缺写字笔和文件纸上面的。
    这就是她们平日里的工作之一。
    好听点叫“承担市府办公会议的准备”。
    不好听点其实就是市府里打杂的。
    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
    别说只是区区市府了。
    就算是省府，甚至是海里。
    一样也需要她们这帮打杂的工作人员。
    总不能让领导自己去干吧？或者总不能让外面的服务员来吧？
    都不行。
    那就只能由她们这些人上了。
    而此次一九九二年，九月十四上午十一点半。
    由羊城市长李梓柳主持的《关于全市集体企业改制方面的相关问题听证会》也是正式召开了。
    最先说话的当然是主持人。
    今天会议的主持人，还稍微变更了一下。
    原本是让市府办公厅主任负责的。
    一般这也都是他的工作。
    但不知道今天为何临时变更。
    会议主持人变成了副市孔松德。
    孔松德先说话，当然也就是一些承上启下的开场白。
    他说完了，才是李梓柳上，点名今天这场听证会的主题和目的。
    同时讲明接下来会议的范围，说上一些团结的套话、官话。
    再讲点国家要求的各方面精神等等等。
    这些讲完。
    下面又有几个副市、局长什么的，也要讲两句。
    将近半个小时到四十分钟的时间。
    就这么过去了。
    等这些人都讲完。
    听证会才算是正式召开。
    轮到了由主持人孔松德，宣布请今天到来的优秀管理者，优秀慈善商人，优秀企业家，特区的大学生的市r大代表魏子俊同志上台发表先进经验。
    于是刘如和她的上司，就眼睁睁的看着“刘如的未来女婿”，在众目睽睽下上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