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情劫何解?
作品:《莽书生的水墨修行》 第219章 情劫何解?
纯阳大教的高阶修士都来了,可见修行之人对此天地异变有多么看重。
“君信。”
忽然有人轻唤了他一声。
赵以孚扭头看去,就见慧姑……不对,现在是慧仙子正目光盈盈地看着他。
她竟然是本体至此。
只是那眼神中不似往日那般清澈,似乎掩藏着一些不愿宣之于外的情绪。
赵以孚很奇怪,正要过去叙旧,却见秋鱼子干咳一声道:“君信也来了,那么现在我们可以开始了。”
说着他看了看居中c位的梁中直。
梁中直会意道:“诸位,如今天地大变,没人知道这般变化会对这世界以及我等修士造成什么样的影响,故而邀请大家至此商议一番。”
“正好大家宗门设置在不同的地方,不如先说说各地情况如何?”
说着他率先将目光投向了丹鼎脉那边。
净源门景虚真人从不拐弯抹角,他率先道:“我净源门避世隐居于西北大山之中,只是如今那里各种精怪灵修都活跃非常,令我原本清净之地恐不再清净。”
这时阳灵剑宗的莲光仙姬则是忧心地说:“你那边还好,我西域问题就严重了。”
“西域百族攻伐不断,故而每日都有数不清的亡魂怨灵生出,此时阴阳相合归于混沌,恐怕要出大祸患来。”
纯阳剑宗代替玄锋宗主的中年剑修立刻表态:“莲光师姐请放心,若阳灵剑宗有事,我纯阳剑宗必然不会坐视不理。”
梁中直随之道:“我纯阳大教各部都会前来相助。”
随后他看向那纯阳剑宗的玄微道人问:“蜀中情况又如何?”
玄微道人答道:“倒是还好,就是我纯阳剑宗山门比较偏僻,也出现了一些山野精怪,如今宗门内正准备安排人下山巡视,看看山下百姓是否需要帮助。”
众道人都不由得颔首。
秋鱼子赞道:“值此多事之秋,我道门弟子正该下山护民。”
梁中直也赞了一声,随后说:“南边情况也还不错,似乎人口越是稠密之处反而越不太容易看到妖孽……或许这就是人道的力量。”
接着他看向留在北方寥国境内的药王谷百草叟道:“百草师叔祖,不知你那边情况如何?”
百草叟战战兢兢,因为他的情况其实有些不太妙。
这次纯阳高手的聚会其实万寿门并未参与。
他们的偏向性实在令人担忧。
百草叟说:“教主客气了,叫我一声百草叟就可以了,莫要提什么‘师叔祖’。”
梁中直哈哈道:“礼不可废,我等纯阳正宗,怎可学习蛮夷目无尊长?”
“师叔祖,就请您先说说吧。”
百草叟的阴神其实最淡,可他偏偏是这里辈分最高的人。
而在他跟随吉翁做事的那些年,他只觉得自己无比卑微。
他定了定神,说:“北方的情况也不太好,许多乡野之间都出现了大量亡者漫行的踪迹。不过我也看不真切,毕距离天变才过去了小半夜。”
众人也都表示理解,梁中直道:“南边这里倒是还好,乡野之间或有些亡者行走,但人口富集的地方却大多太平无事。可见,大徐果然是人道正统。”
顿了顿,他看向沉默的赵以孚道:“君信,你在南北边境上,说说那边的情况如何?”
赵以孚点点头,然后说:“我本体正在最前线的樊城巡视,一切都好。”
“不过我来时看了看襄阳,那边同样一切安好。”
“然后我注意到,那是因为襄阳城中有我周师坐镇,周师乃天下大儒,胸中浩然之气无人可及,故而其浩然之气辐射开来才令诸邪避易。”
说着他顿了一顿,又看着四周道:“还有我墨山,因为山上长辈们都乃当世大儒,故而墨山周边稳如泰山,丝毫不惧这阴阳倒乱之难。”
这个角度着实令人意外了。
那景虚真人立刻受启发道:“原来如此,我净源门中都是道德清修之士,故而山门笼罩之处也都是净土,只是周围不清净。”
众人听了都是恍然,的确是有这个情况。
就是百草叟的目光有些游移,紧张地看了看周围人恍然大悟的表情,这才跟着一起做了个恍然大悟的动作来。
梁中直则又问:“那没有大儒以及我辈道德之士坐镇的城市呢?”
赵以孚道:“凡有城隍、土地所在之处,皆有裨益。”
众人又是有所领悟的样子,直至这一刻他们才算是直观具象地理解了天庭在这天地中所发挥的作用。
梁中直干脆问道:“君信,你与上界沟通密切,对此当前局势可有处置之法?”
赵以孚一愣,他看着自家师父那几乎明目张胆写在脸上的想要‘偷懒’的念头,只能挠了挠头道:“也好,那我就来说说吧。”
“首先……嗯,我问问,苍丘老师快死了吧?”
“咳咳咳……”
苍丘老人的阴神出现在旁边,他幽幽地问:“老朽还活着,你不会很失望吧?”
赵以孚惋惜道:“原来还没死啊,不然就让你做襄阳的城隍了。”
“咦?!”
众人一阵惊奇,还有这种操作?
百草叟忍不住上前了一点,他觉得如果需要的话,自己现在就可以去死一下。
苍丘老人立刻精神抖擞了起来,他说:“这襄阳城隍出缺了?”
赵以孚点头道:“是的,出缺了,我们可以让朝廷册封城隍,我想没人比苍丘老师更适合的了。”
众人惊愕,尤其是丹青门的人才意识到原来他们所掌握的权力还有这种操作!
之前他们怎么就没想到呢?
只能说,之前的丹青门一心修行自我提升,这种讨巧的路子真没去琢磨也不屑于去琢磨。
但现在面临天变情况就不一样了。
苍丘老人立刻正色道:“好,值此天地大变之际,我这把老骨头也必须换个方式来护佑苍生了。”
好家伙,读书人就是不一样,脸皮就是厚得冠冕堂皇。
赵以孚说:“嗯,这事操作起来虽然不难,但步骤有些麻烦,还得等官家的圣旨才行。”
秋鱼子乐,他说:“此事就不用你操心了,我们自己来就行。”
赵以孚点点头说:“嗯,有掌门牵头此事自然好办。”
“不过我要说的是,接下来我们还要面对一个麻烦。”
众人问:“什么麻烦?”
赵以孚道:“官家和我周师都是坚定的北伐派,如今我们时刻准备北伐,而一旦开启北伐……”
众人都屏息凝神,只等赵以孚说那难处。他们觉得既然能被赵以孚说成是难题的,那必然是不好解决的事情。
谁知赵以孚表情凝重地说:“一旦开启北伐,必然会大量占据北方城池。而寥国统治北方时期大量任用灵感派萨满,这导致了北方城池的城隍庙全部荒废……嗯,也就是说,我们现在需要一大批德才兼备的将死之人,以填充这些空缺。”
众人:“……”
好家伙,他们从未想过赵以孚所谓的难题竟然是来自这个角度的。
但不得不承认,从这个角度来说,他们纯阳大教的确遇到了一个大问题,一个就算把整个纯阳大教的老头都祭天也无法填平的大问题。
“这……这……”
百草叟惊呆了,他发现自己的思路格局一下子打开了。
先前还在心羡苍丘老人能够有襄阳那么个好去处。
现在他是一点都不羡慕了,因为在广袤的北方,那么多大小城市等着他随便挑呢!
当初吉翁和他为何想要投效寥国?
还不就是想要用灵感派的秘法让自己死后残魂也能继续在人间作威作福么。
很难相信,妙手仁心的药王谷谷主百草叟,竟然是个怕死的老头。
但是现在好了,他可以坦然赴死了,因为死后他可以直接被封为城隍,可以继续在阳间享受世人膜拜。
这可太妙了,比投效寥国的格局大了不知道多少……这,就是人道正统啊!
他现在比大徐皇帝还着急,他问:“那究竟何时可以开启北伐?”
赵以孚说:“不着急,大徐还要筹备粮草物资,不过先前一场大战足以让我们反守为攻。”
百草叟闻言不由地惋惜:“太慢了,那大徐朝廷也真是的,这等关乎天下苍生福祉的大事怎能一味求稳?”
“殊不知,百姓期盼王师久矣!”
秋鱼子低头摸了摸鼻子,对此他有一肚子话想说,但无奈又无法明说。
大徐朝廷?
那不就是丹青门的高阶修士们么!
哪有这样指着人鼻子骂的?
秋鱼子有些气,但又没什么办法。
他说:“君信所言极是,不过此事倒也不急,容我等好好思量一番。”
秋鱼子一副已有腹稿的样子说道。
大徐宰相便是如此了,似乎没有什么问题能够难倒他,他也总有一套‘备用方案’的样子。
赵以孚对此自然是很放心的,他抱拳道:“既然如此,那弟子就先回樊城去了。”
“那边是我治下,总是有些担心。”
梁中直颔首道:“去吧,多去乡野走走。”
他顿了一顿,看向众人道:“这世间变故总是如此,任何变局的发生恐怕并不会对那些家大业大的人产生多少困扰,而只会对人群边缘的那些最为脆弱的人造成严重的危害。”
“此番变局就是如此,城市中或者人口多的地方大多不会有事,但那些偏居荒野的百姓却必须面对他们无法想象的恐怖。”
“君信,做个好官。”
“将一处地方治理成人人向往的太平乐土,那就自然会吸引更多为了躲避苛政而避世的百姓回来了。”
赵以孚恭恭敬敬地对梁中直参拜以表示受教。
这是他真正的师父,不止教导修行艺业,更教他为人道理。
他原本还想要偷懒的,现在被梁中直这么一说,那就不能偷懒了。
不过正当他雄心勃勃地准备回去大干一场的时候,真一仙子却忽然叫住他问:“孚尹子师侄,近日我欲游历各方,不如就去你那樊城如何?”
赵以孚惊讶地看了看她,若有所悟随之坦然道:“自然是可以的,师叔愿意去弟子那里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慧姑见他坦荡欣然,心中欢喜之余也有些空落落的。
但这众人在场,她也只是含笑点点头便不再多言。
随后赵以孚的阳神就一下返回了樊城。
但回归的阳神并未停歇,而是在樊城治下的山川河道之间往来穿梭,务必确保自己治下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百衲道人说的没错,他的确是个很负责的父母官。
好在他初至樊城的时候就已经将治下游荡的孤魂野鬼都给送走了,首先就将变故的可能性降低到了最低。
再加上樊城是座军寨,军队日日演练煞气冲天,一般也不会有鬼怪前来触霉头。
直至次日清晨,天色在阴雨绵绵中变亮,赵以孚的阳神才回归本体。
他刚想要休息一下,却没想到掌门的阳神已经紧接着找了过来。
“君信,你可知我这次来找你是为了何事?”
秋鱼子神色郑重地询问。
赵以孚摇头道:“不知。”
秋鱼子叹道:“此次来找你,只因为一件事,那就是你与小慧之间的事情。”
赵以孚惊了,连忙道:“我与慧师叔可没什么啊。”
秋鱼子却不说这个,他只是反问:“你可知慧姑为何会在我墨山上?”
赵以孚茫然摇头。
秋鱼子道:“那是因为,她发现自己早先结丹并不圆满,金丹有缺憾,故而会引发修行中的劫难。”
赵以孚先是一惊,随后了然道:“我就说她当时出关后有些奇怪,并且在我感觉来说,她结丹的时候也的确有些仓促勉强了。”
秋鱼子无奈地看了眼这个毫无自觉的家伙……慧姑为何会仓促结丹?还不是因为看你这个同龄人越走越快越走越远着急了!
不过赵以孚也是聪明的,他随后猛然醒悟道:“结丹时会遭受天魔攻击,若是心中有漏,那岂不是要滋生心魔?”
“而我,恐怕就是那个心魔了!”
“难怪掌门说这里还有我的事情,还是掌门明鉴。”
秋鱼子倒是不奇怪,毕竟赵以孚也是阳神,只要知道一点信息就能推测出全貌。
他说:“那你知道该如何处置?”
赵以孚说:“那我就……接下来藏拙?”
“藏拙?!”秋鱼子惊讶地问:“为何是藏拙?”
赵以孚道:“慧师叔不是因为与我的差距而产生修为焦虑才会仓促尝试结丹的吗?既然如此,那我只要在她面前藏拙,让她觉得自己已经超过我了不就行了?”
秋鱼子翻了个白眼,他说:“你搞错了!大错特错!”
“况且就你那修行速度是藏拙能藏得住的吗?那阳神之躯如煌煌大日,你让人怎么追?”
“你啊你,其实心里什么都知道,却不想说出来吧?”
赵以孚露出羞赧之色道:“掌门,毕竟那关乎师叔名节……”
秋鱼子道:“我辈修者无需在意什么名节,那不过是世俗之人的世俗之观。”
好家伙,儒道双修就是牛啊,需要讲道理讲礼貌的时候就是儒,不需要的时候就是自由自在的道……好一个双标修法。
更可怕的是,丹青门全员双标……
见赵以孚不语,秋鱼子叹息道:“你我都能猜出,那慧姑的金丹劫难恐怕就是情劫……她是真一道这一代的传人,我们必须要帮她度过此劫,而不是一味逃避。”
要不怎么说秋鱼子是掌门呢,就是有见地。
赵以孚虚心请教道:“那此事该如何解?”
秋鱼子分析道:“一般人的做法都是远离、冷淡、绝情这般处理。”
“可是这么做伤人伤情不说,还容易适得其反彻底引发情劫。”
他停顿了一下,想看看赵以孚什么表情……没有表情。
于是秋鱼子继续说:“故而这般处置是不妥的,我的意思是‘堵不如疏’……”
赵以孚连忙打断道:“且住,且住!”
“掌门,您该不会是要让我真和慧师姑结成道侣吧?”
秋鱼子连忙说:“那倒的确不合礼法,但不是能偷偷的……你懂吧?”
好家伙!
赵以孚瞪圆了眼睛表示自己看不清这宗门长辈了。
这可是他爷爷辈的啊!
这想的是什么坏主意,这情劫是能够用‘脱敏治疗’来治的?
于是他赶紧说:“掌门您还是别操心了,不如让我去问问祖师如何?”
秋鱼子不解地问:“这种事还能问祖师?”
这祖师管得也太宽了吧?
赵以孚可不能解释:【因为祖师是过来人啊。】
于是只能另找个理由:“毕竟当初也是祖师要我去救慧师姑的,一切因缘也是从那时开始,我想祖师对此也绝不会坐视不理吧。”
秋鱼子一听觉得还挺有道理的,便说:“好,那你去吧。”
说着他就消失在原地。
赵以孚听了长长松了一口气。
要真按照秋鱼子掌门的‘脱敏疗法’,那是真要出人命的!
他连忙神念进入衣袖,展开请神图点上敬神香连连参拜。
急,很急,祖师快快显灵上线吧!
好在,祖师是疼爱他的,没过多久就来了。
不过可惜,来的不是正主,而是另一位耍刀的祖师。
“小孙孙,可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文衡祖师显得很慈祥,越看赵以孚越喜欢。
没办法,人间的化身又走上了北伐之路……相比起让化身在人间读书当个大儒,果然还是继续北伐完成当年未竟之功来的痛快啊。
赵以孚苦着脸说:“祖师,我是有事要找另一位祖师请教。”
文衡祖师大包大揽道:“放心,他能帮你的我照样能帮你,只管说来听听……还是那涉及纯阳大教的隐秘?”
赵以孚道:“那倒没有,只是一些比较私人的问题。”
文衡祖师有些不乐意了,祂说:“我就不能分享你的私人问题?”
赵以孚觉得非常头疼,无奈之下只能坦白道:“其实也没啥,就是遇到了情劫,不知道怎么过。”
文衡祖师哈哈一笑道:“我当是什么,原来是这个……不过,你小子不是被踢出魔国了吗?怎么还会有情劫?”
赵以孚无奈道:“不是我,我就帮个朋友问问。”
文衡祖师无所谓地说:“不管是谁,反正当年我应对情劫的办法,就是一刀斩断情丝,如此而已。”
赵以孚眨了眨眼,这才想起来好像有个什么‘月下斩貂蝉’的典故……所以说,野史其实才是真的?
不过这种路数显然不适合他的情况,他连忙道:“过了,过了啊祖师,人家是个好姑娘,只是为情所困,别那么打打杀杀的。”
及至此时,另一位祖师才姗姗来迟。
赵以孚无奈地看着画面中挤进来的孚佑祖师,心说这是要搞死他啊。
孚佑祖师嫌弃地看这文衡祖师道:“看看你教孩子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一边呆着去,没人比我更擅长对付情劫了。”
文衡祖师一点也不生气,反正在这小小的请神图中祂们都是从来也不会生气。
祂只是说:“好,我就看看你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
赵以孚也很期待地道:“愿听孚佑祖师教诲。”
孚佑祖师作势干咳一下,然后幽幽道:“情之一字,最是难解。若是能够轻易斩断,又如何能言‘情’字?”
“既然难解,不如不解。”
赵以孚听了脸色有些难看,这听起来怎么和秋鱼子掌门是一个路数的?
难道也是要玩‘脱敏治疗’?
而孚佑祖师道:“情,并不可怕,也并不应当避讳,只需知道情乃天理,而非肉身之欲也……”
赵以孚听着这一堆大道理连连点头,却左耳进右耳出……大道理谁都会说,但关键是要怎么做啊。
孚佑祖师说了一阵也发现了症结所在,于是干咳一声道:“情劫难解,但其实有办法可以将伤神之情转为助力。”
赵以孚立刻精神了起来,充满了求知欲地说:“请祖师教我!”
孚佑祖师怅然一笑道:“情如一张网,一旦张开便困住双方挣脱不得。但与其在这凡间享受旦夕情缘,何不如相约于天?”
“若你们都能得道成仙,便可朝朝暮暮无穷尽也。”
赵以孚:“……”
他冷不丁缩了缩脖子,只觉得‘朝朝暮暮无穷尽’这个词其实有点可怕,这祖师是如何制造出这般可怕之词汇的?
再看祖师那笑容,是多么的惆怅。
情劫啊……
赵以孚看了看刀很利的文衡祖师,又看了看惆怅的孚佑祖师,心中竟然一时难以决断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