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麦明河水泥瀑布

作品:《伪像报告

    第259章 麦明河·水泥瀑布
    或许从某个时间点开始,她已经不知不觉地疯狂了,在巢穴怪诞现实里,发着一场一场精神错乱的、幻觉的高烧——否则的话,为什么麦明河会觉得自己头颅深处“掉出去了”?
    头颅、意识的深处,怎么会“掉出”体外?
    麦明河无法解释。
    假如一个人可以分成“表面”和“深层”,那她在刚一看见镜中人脸时,“深层”就像是飞机舱门突然卷走后被吸进高空里的乘客,霎然间抛得无影无踪。
    整个人好像只剩下一层“表面”,但这层“表面”,也变成了一张窸窣发抖、摇摇欲坠的塑料膜;那张高速冲来的透明人脸,正直冲着它撞击上来。
    麦明河扭头就跑。
    她好像变成了纸片人,胳膊腿与空间的接触点,都变得窄窄薄薄的。
    一步接着踉跄的一步,她切过洗手间冰凉空气,飘飘摇摇跑过走廊——下楼出口之所以消失,是因为必须要与琼斯玩捉迷藏;那既然找到了琼斯,是否下楼出口就会重现了?
    之前被她拉开的消防门,仍大敞着倚在墙上;麦明河冲近门口一看,看见了一张半透明人脸,正浮在刚刚出现的一条扶手楼梯上。
    不,等等,她并没有“看见”。
    “看见”,是指光线从眼前的事物反射,通过角膜进入眼睛;但那张半透明人脸并不在“眼前”——它在麦明河的视网膜后。
    不知为什么,它所在之处,仿佛与麦明河的视网膜、大脑都连接起来了。
    透明人脸正从她的视网膜后方,一次次冲向麦明河的眼球、脸皮——神经,骨头,眼球……一切都在鼓涨涨地疼,似乎马上要炸裂了似的。
    即使逃下楼梯,也逃不掉自己视网膜后方的东西,但麦明河依然飞身冲下了楼梯;速度之快、势头之猛,哪怕跌下去扭断脖子也不出奇。
    凯家
    这两个字无缘无故地从脑海中浮起来,拖着血黑色的影子。
    如果说必须要死,麦明河宁可在楼梯上一跤摔断脖子,也不想让另一张人脸把自己的脸冲碎,从她面骨残墟里挤出来。
    她冲下楼梯,绕过一截平台,再度扑向下一段楼梯,又绕过一截平台。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好像她跑得越久、下楼梯下得越深,眼球后的涨疼也就越轻——莫非那张透明人脸与她产生连接之处,是在三楼?
    似乎随着麦明河一段一段不停地跑下楼梯,那人脸也就离她越来越远了。
    但是……
    楼梯是不是太长了点?
    这栋建筑物,一共有几层楼?
    一段后又有一段楼梯,每绕过一截平台,眼前总有另一段向下延伸的楼梯。
    往上看,楼梯盘旋着,无止境地上升,融没于一片水泥铅灰色里;往下看,楼梯节节下降,朝模糊深处持续跌堕。
    不论朝哪里看,都是同样的铅灰色水泥,和铅灰色的铁栏杆把手,麦明河就像是奔跑在一道不断往下流淌、单调重复的水泥瀑布里,跑着跑着,甚至连时间都模糊了,不知道自己究竟跑了多久。
    喘息着,她下了台阶,在一块平台上停下来,“咕咚”一下坐在地上。
    半透明人脸似乎消失了,也可能是暂时够不着她了。
    虽然她从三楼中脱了身,但好像陷入了一个更不妙的境地里……就算三楼没有半透明人脸,恐怕也回不去了吧?
    麦明河仰起头,看着上方无穷无尽的水泥,甚至不知道哪里才是“三楼”——不论怎么看、朝哪看,都早已远远过了“三楼”该在的地方。
    楼梯间里,应该有通向其他楼层的门才对……
    麦明河休息了几分钟,拖着与楼梯一样快注满水泥的双腿,在墙壁上敲敲打打了一会儿——好吧,没有暗门。下一层也没有。
    不知又走了几楼,她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离任务失败,只剩下十分钟了。
    难关一个接着一个,巢穴居民已经彻底撕去了“公平”这块布;如今她连活着出去也不知道有没有希望,何况是加入凯家?
    如果面试失败,就拿不回口红;拿不回口红,就拿不到“伪像报告”……一个坏结果接着一个坏结果,雪崩似的砸下来。
    麦明河将脸埋进双手里,给了自己一分钟时间,任她所有的焦虑、担忧、恐惧、自责和后悔一起涌上来,任她的泪腺擅自开闸——但只有一分钟。
    人生在世,谁都难免会受未知的恐吓和折磨,但你最多只能给它一分钟。
    不然,它会以为你欢迎它,坐下来不走了。
    一分钟以后,她重新抹干脸,站起了身。
    麦明河一步步往下走,这一次没有放过任何角落与细节。
    楼梯一共有十二节,随后是一个平台;转一圈,又是十二节楼梯。
    没有楼层数字标记。白光灯只存在与平台天板上,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绿色灯箱,画着小人和箭头,写着“紧急通道”。
    因为灯箱平贴在墙上,箭头也指着对面的墙;会不会出口在墙里?
    麦明河使劲用肩膀撞了两下,墙纹丝不动——她自己倒是因为用力过猛,肩骨生疼,不留神低低叫了一声。
    “……你听见了吗?”
    从楼梯下方,忽然飘飘悠悠地浮起来半句模糊人声。
    麦明河一个激灵,立刻扑到扶手旁往下看;她正要开口,又及时止住了自己。
    说话的人不在扶手旁边,她看不见,谁知道是不是居民?
    “好像是个女的……”另一个人声响起来,这次清晰多了,甚至还有几分熟悉。
    “不会是居民吧,”第一个人声说——那是个女人,似乎一边说,一边往楼上走来了,因为声音正渐渐变得清楚:“你等着,你这个情况,动得越少越好,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麦明河迅速往下走了几节台阶,再伸头一瞧,果然看见一个人的头顶。
    那女人上半截头发扎成一个发髻,下半截剔得短短的,正是一起面试的猎人之一——叫什么来着?
    “娑……娑北!”麦明河扬声喊道,“是你吗?”
    娑北应声抬起头,露出一张削窄尖薄的面孔;在一圈一圈、无穷无尽的楼梯井里,二人的目光遇上了。
    “你是谁?”
    娑北一惊,反手就从腰间抽出一把枪,对准了麦明河,动作快得简直拽出了虚影。“别动。你是居民吗?”
    娑北的记性也太差——
    这个念头没转完,麦明河突然明白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直到现在她才看清楚娑北的下半身——对方不是一步步走上楼梯的;却是“游”上来的。
    从腰部以下,娑北的双腿不见了,只有一条浑圆粗壮的长长青绿色蛇尾,一路蔓延下去,尾尖甚至转过了下一个平台。
    是了,进来之后,形态会被改变……
    只是麦明河没有想到,当人面对面、用肉眼看时,看见的竟然也是彼此被巢穴改变后的形态。
    也就是说,娑北看见的是一个脖子上顶着木门镜子的人,也怪不得第一反应是掏枪了。
    “等等,我不是居民,”她立刻举起双手,说:“我是麦明河,跟你一起进来面试的。你看我的橘色挂牌——还有,我腰间也有枪。”
    娑北眯眼看了看,这才迟疑着放下了枪。
    “你也还没出去?”
    明明只是遇见了一起面试的人,连同伴也不算,更是离逃脱远着;但麦明河却仿佛生出了一种“得救了”的心情。
    “我还以为被困在楼梯间的人只有我,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呢,”她忍不住激动,快步下了楼,问道:“你知道这个楼梯间是怎么回事吗?你被困在这儿多久了?”
    近距离看时,娑北的蛇尾更惊人了,她看起来简直像是神话生物,或民俗故事中的女妖。
    要是直立在尾巴尖上,娑北得至少有三米高吧?
    同样是被改变形态,人家的形态怎么这么有气势呢?
    “我破解了二楼关卡后,大概是七八分钟前进来的。我想你应该和我一样,不断往下走,却始终看不见头。”娑北抬了抬尖下巴,示意了一下楼下。“除了我之外,罗伯特也被困在这儿了。”
    原来那个男声是罗伯特。
    “他受伤了?”麦明河问道。
    娑北脸上浮起了一种非常古怪的神色,欲言又止。
    “……没有。”
    比起罗伯特的原地不动,麦明河的困惑,更多源自于她的表情。“我听你说,让他留在原地别动……”
    娑北仿佛正在与一个念头搏斗,让它不要从嘴里溜出来。
    “嗯,我说的是他动得越少越好。”
    有什么区别吗?
    “你下去看看就知道了,走吧。”
    娑北转过身,蛇尾仿佛自有生命一样,“沙沙”地在楼梯上弯曲出一个圈,鳞片泛着细密绿泽。“正好,我们讨论一下该怎么从这儿出去。”
    “噢,对了,”娑北忽然转过头,用气声轻轻嘱咐道:“见到罗伯特后,你不要盯着看,也别笑。千万别笑,不然他会当场发狂。”
    ……她为什么会要笑?
    昨天我血检报告出来了,你们猜咋的,血液样本有损坏(具体怎么个损坏法没说),反正铁测不出来。其他的指标都是正常,唯独一个最需要知道的铁,测不出来。今天又去挨了一抽,俩胳膊都青了。
    不过和铁相关的其他标记都正常,好像缺铁的可能性也小了下去……所以我是得了黛玉病吗,还是言情女主病,但哪个言情女主一天天虚得好像一个瘫在椅子上的皮袋子,甚至无力与男主拉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