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2.「了断」
    “澪小姐，你刚才说的咖啡店……是什么意思？”
    神代凛音冷不丁地插进来说话，她脸色冷淡，视线定定凝视着真澄和黑川澪紧握的手。
    “就是请让我加入这间咖啡店的意思。”
    黑川澪笑意盈然地回答道。
    她个子比凛音要稍微高一点，又穿着鞋跟有高度的凉鞋，因此得以居高临下地打量后者，眼眸锐利地眯起，散发出淡淡的威严感。
    黑长直发垂襟的美少女倒映在她的瞳眸里。
    五官精致，皮肤白皙，是个相当漂亮的女生。
    紫水晶般的眸色澄净通透，右眼眼角还缀有一颗煽情的小痣，恰似垂泪一般。
    偷腥猫。
    这个词如同瓜熟蒂落，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地在黑川澪的脑海中勾勒。
    和自己不同，眼前这个名叫「神代凛音」的少女，明显是很讨男生喜欢的类型，气质清冷却不尖锐，宛如一株凛然不可侵犯的高岭之。
    黑川澪对这种女生谈不上喜欢或讨厌，「随随便便的讨厌与喜欢真的很廉价」，她一直是这样想的。
    不过若是有真澄在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这样想着，黑川澪施加在手掌上的力道又重了些，指尖温柔地陷进真澄的肌肤。
    “黑川，握的太用力了……”
    真澄“嘶”地吸了口凉气，想轻松解开貌似没可能，而且不知为何，神代凛音始终犀利地凝视着这边，刺在肌肤上的眼神很痛。
    尽管内心思绪万千，黑川澪面上依旧波澜不惊，提起唇角露出笑容。
    视线顺着凛音瘦削但线条优美的雪白脖颈往下爬，在丰满的胸部映入眼帘的一刹那，笑容蓦地凝滞，下意识地放开原本握紧的手，令真澄终于松了口气。
    一瞬间，有关这个女生的信息在黑川澪的脑海里飞快地掠过。
    神代凛音，19岁，神户大学经济学部二年级生，出生于平成x年8月15日，群马县出身，血型是a型，身高162cm，体重47kg，三围是……83-57-81。
    松开的手停在自己的胸口前，那是一处并不汹涌起伏的肌肤，薄软的夏裙下，大理石一般光滑的雪白胴体上部，有两处微微隆起的盈软。
    眉角微微蹙起，抬起的唇角也放了下来。
    （冷静，冷静。）
    （……没关系的，真澄不是那种肤浅的男人。）
    她在心里如此说道。
    （比起那种女生，果然，还是我这样纤细美丽的身材更讨喜吧。）
    （自从和真澄相遇后，我就慢慢地开始注意保养脸和身材了。）
    （而且我的腿型很漂亮，柔韧度也很好，如果是为了真澄的话，什么姿势我都愿意做，哪怕是……啊～~不行，真澄，只有那里不可以……只要一想象……）
    从金发缝隙间露出的耳垂染上红晕。
    黑川澪一面安慰自己，一面转移目光，正眼瞧向凛音身后的女生。
    站得最近的是麻美和海月，由千爱亲手缝制的制服十分熨帖，柔韧的织物在胸前勾勒出“沉坠”的饱满弧度，摇摇晃晃地闯进她的视线。
    片刻前还充溢着自信的唇角，已经动摇地抿成一条线。
    （这这这这这……这是何等放荡的地方。）
    黑川澪心里掀起情绪的惊涛骇浪，整个人如遭雷殛。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身材好的女店员！这是咖啡店还是歌舞伎町！）
    （绝不能让真澄一个人待在这种地方！）
    蜜金色长发的少女就这样长出一口气，转过来面对真澄，慌慌张张地说道。
    “拜托，请让我留下来帮忙，真澄。”
    “我会泡红茶，也会煮咖喱，丼饭之类的料理，还会烤饼干，制作巧克力！自从遇到真澄以后，我一直都在为了成为一名完美的妻子而努力练习料理，所以别看我这样，我也是很顾家的！女子力一点都不输给其他人哦！咖啡什么的我也愿意学习！对了，就让真澄亲手教我煮咖啡吧，这样等我学会了，就可以和你一起支撑起咖啡店的工作了，到时候如果真澄再想玩乐队的话，我就替你守住这家店，所以啊！请让我留在这家咖啡店！拜托了！”
    她连口气也不喘，以无与伦比的势头说了一大段话后，那对漆黑无光的眸子直勾勾盯着真澄，仿佛要将他贯穿。
    “所以，就请让我留在这家咖啡店吧，呐？”
    被强调的句尾，似乎带着温柔且不容拒绝的力量。
    真澄沉默好半晌，正要开口时，冷不丁地响起一个冷淡凛然的声音，开口打断了他要说的话。
    “你找错人了，我现在才是繁星的店长，人事任免都由我决定。”
    凛音说出这话时，表情看上去一点也不高兴的样子，不过她平时一贯如此，如果光从这点，就轻易判断她的情绪也不准确。
    “那凛音小姐的意见是……”
    黑川澪歪着螓首向她微笑道。
    “我不同意。”
    简短而清楚的话语，让她流露出错愕的神情，因为它并非出自那个黑长直少女之口，而是从身旁传来……
    “诶？居然是……真澄……为什么？”
    那双黑眸牢牢锁住拒绝她的男生。
    “为什么？即便真澄不组乐队也可以！咖啡店的话我也……”
    “和我无关，你应该考虑一下自己，黑川。”真澄淡淡地说道。
    刚才沉默的时间，已经他足够做出决断。
    如果不在这里明确拒绝，不管是他，还是黑川的生活，永远都无法向前迈进。
    真澄用余光瞥了一眼凛音，在心里悄悄感谢她替自己解围。
    不过拒绝的话语，还是由自己亲口来说比较好，他还没有软弱到让一个女生来替自己拒绝另一个女生。
    他仔细捡挑字词，开口说道：“你应该清楚，黑川，从一开始，我们之间的“交往”就只是靠着乐队维系脆弱的联结而已。”
    “我不会擅自定义和否认你的感情，但我对你，的确没怀有恋慕的心思。”
    “如果乐队依旧还在，我姑且可以用“拯救你”的伪善借口，让自己心安理得地陪在你身边，可乐队解散后，我已经没办法为你做任何事了。”
    “所以抱歉，我们分手吧，你也别来找我了。”
    “才没那种事！乐队什么的，一起努力不就行了吗？”黑川澪犹不放弃地争辩道。
    “就像我们之前做的那样……”
    “黑川。”真澄轻声打断她：“很多事情，光凭努力根本无济于事。”
    平静地说出这句话时，他想起父亲第一次带他去甲子园看棒球的那一天。
    黑川澪闻言先是默然，下一秒便令人心焦地喊出声：
    “可是如果不是真澄的话，我早就放弃音乐了！没有真澄在的音乐，才不是我想要的音乐。”
    “只要真澄还在我身边，就算做不出名头，不能主流出道，我也没所谓……”
    “我有所谓。”
    真澄用尖锐的回应打断她。
    憧憬，痛苦，悲伤，不甘心，嫉妒，劣等感。
    这些情绪让真澄变得卑微。
    “我只是个普通人，因为一时任性，就抛弃家业一走了之，已经伤害了我的父亲，到了东京，又让你，让阿海，拓真和太一陪了我玩了那么久的乐队过家家游戏，我已经因为自己的不成熟伤害了很多人。”
    “我没法再心安理得靠所谓的「梦想」「热情」「努力」来麻痹自己了，所以我决定放弃乐队，回到神户弥补以前的过失。”
    真澄咬牙切齿地说完后，突然阖上双唇，深深吸进一口气，唇畔浮现出苦涩的笑容。
    “我和你不一样，黑川。”
    “你是有天分，有才能的人，所以你才觉得只要努力的话，什么都能做得到！努力就有回报，在你看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人真是单纯，一旦知道有回报，就会去努力。倘若有成果，就会加倍努力。”
    “你不过是被一些迷惘暂时牵绊住了而已，就算那时没遇到我，你早晚也会自己走出来，然后会成为一个优秀的人。”
    他刚才那口气大约吸入比正常呼吸多一成的空气，说完后，这部分空气还残留着一半，就已经要屏住呼吸了。
    暮色的光线在脸上一寸寸扩大，真澄的表情在光亮中挣扎扭曲，他一时放任情感，笨拙地一吐为快。
    因此从唇齿间溢出本不该说出口的，沉重的真心话：
    “像你这种「特别」的人，是不会明白我的感受的。”
    那种糟糕的，无力的，令人厌恶的劣等感，只有无法成为特别的人，弱小的人才能明白。
    “所以我很后悔遇到你，黑川，你的光芒越是耀眼，就只会让我丑陋的影子越明显。”
    真澄终于意识到，自己从前就一直对自己不抱有期待，是因为害怕站上那个位置，被人看穿自己弱小，卑劣，令人厌恶的本质。
    短暂地做了八年幻梦，站到了本该不属于自己的位置，现在梦该醒了。
    他接着说：
    “正因如此，我不想拖累你。”
    “明明你是个有才能的人，却要因为我收敛光芒而蒙尘，我不想做这么自私的事。”
    真澄的回答令黑川澪露出意外的表情，面对那样被发泄嫌恶的感情，她颤抖着声线，眸焦失措道：“对不起……真澄。”
    “我从没想过要伤害你……”
    她眼尾上挑的美丽双眸眯起，笑容无力而脆弱。
    看到她那宛如面具般的笑脸，真澄心里生出愧疚，脑中此时不断响起「和她说对不起」的吵嚷声音，如同jr列车经过时发出的吵闹警报。
    真澄不想被这份愧疚影响，「必须做出了断」的理性战胜了感性，坚定地说道：
    “你不需要道歉，你要做的只是离开我……”
    这句话还没说完，黑川澪倏地冲过来抱住了他，一开始柔软的触感而后变成冲击，麻痹了真澄全身。
    “黑川……”
    真澄叫了一遍她的名字。
    蜜金色长发的少女毫无反应，取而代之的是脸颊上淌下的一缕眼泪，良久，带着热气的低声细语润湿他的肩头。
    “真澄，你可以不喜欢我，讨厌我，就算彻底不告而别也没关系……”
    黑川澪拼命地吞下即将漏出的呜咽，齿根没出息地咯吱响动，宛如向别人死乞白赖地讨要东西一般卑微，用嘶哑且难为情的哭腔说道：
    “……但是无论如何，请不要后悔和我相遇。”
    第一更，等会儿还有一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