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28.「海边营业日常（4）」
    7月24日，夏天人满为患的海滩。
    正值暑假，海水浴场的假日氛围更为火热，身穿泳衣的少年少女们没一刻安静。
    筋疲力尽的泳客即便在水中，也能听见岸上的欢声笑语。
    正如麻美小姐之前说的那样，和内衣没有区别的泳衣，一旦到了海边，就摇身一变成为正装，就算仔细端详也不失礼。
    少女们不以为意地大方露出年轻娇嫩的肌肤，出水后依旧挂在身上的水，被太阳照亮得闪闪发光，又因脚底滚烫的沙滩，而乐不可支地尖叫。
    这光景宛如一场青春题材的电影。
    惬意的躺在遮阳伞下，一面啜饮夏日限定的冰镇果汁，一面欣赏夏日限定的火热写真，想必是相当愉快的体验。
    但很可惜，真澄是卖果汁的人，就和电影院里卖爆米的店员一样，人与人的悲喜并不相通，如果是真的电影，他只想调低音量。
    台风天的插曲过后，终于迎来了海之家经营最忙碌的一段时期。
    今天只有凛音和麻美看顾本店，真澄，黑川，海月三人负责海之家，加上兼职的幽幽子和千爱，一共五名店员。
    准备饮料，点单、送餐、结帐，收拾客席……
    一波接一波的客人如潮水从海滩涌上来，繁星的店员们在狂澜中屹立崔嵬。
    忙进忙出了好一阵后，总算得到了一段喘息的时间。
    以往没客人的时候，黑川澪喜欢坐在咖啡吧这边，欣赏真澄有条不紊地制作咖啡的样子，单是盯着看，便觉赏心悦目。
    但今天的高峰期太长，加之昨晚睡眠不足的关系，一坐到椅子上，倦意便仿佛一股浊流涌现，让身体变得沉重起来。
    蜜金色长发披散在木质的咖啡桌上，黑川澪一副要睡过去的样子。
    “黑川，黑川？”
    “怎么了……真澄？”迷迷糊糊的声音。
    “要睡的话可以去旅游中心的休息室，别在这里睡。”
    她慵懒地抬起螓首，黑曜石般的眸子里带着丝丝倦意，口吻戏谑道：
    “诶？好过分，明明昨晚都不让我睡，知道我没经验，还硬要我自己主动。”
    “就我们两个人，你这么说是要给谁听……”
    话音戛然而止。
    黑川淡淡地瞥了眼经过这里的幽幽子。
    后者顿时像被蛇盯上的青蛙一般，下意识地发出一声怪叫，满头大汗，在脸前不停摆动双手。
    “啊！我，我什么都没听见！那个，请不用在意我。”
    “你别误会。”真澄无奈：“是很正常的事。”
    “嗯嗯。”黑川澪恢复了些精神，也笑着点头：“对成年人来说，确实是很寻常的事呢。”
    “呃，这个我当然知道。”
    幽幽子拼命摇晃双马尾：“不过两位前辈，还是不要在我面前说比较好，毕，毕竟我还是个十七岁的未成年人……”
    “你别多想。”真澄赶紧简短地解释清楚：“她说的是昨晚让我教她做咖啡的事。”
    “真的吗？”幽幽子错愕：“真的不是什么……圈内术语吗？”
    “圈内术语？”
    “嗯……就比如bl里，会用左边代指攻，右边代指受，这样即便在大庭广众的场合，也能大方聊。比如女高中生经常说什么「桌子配椅子，黑板配粉笔」的经典组合。”
    “还有这一说。”真澄下意识地点头，是自己还未曾涉及过的宅知识。
    “没错没错！这也算是女孩子之间的专属话题吧。”
    确实是只有女孩子会聊的专属话题，只是不太符合可爱的刻板印象罢了。
    看来xy染色体生命的脑回路，果然很难理解比自己多出几千条基因的xx染色体生命。
    “所以我在想……”
    幽幽子表情旋即蒙上阴影，咬着唇说：“咖啡什么的，会不会也是某种圈内术语，比如用热热的蒸汽杆加热牛奶，然后注进咖啡里，之类的……”
    “你先等下！”
    真澄赶紧叫停：“我保证，是十分正常且健全的内容，单纯就是做咖啡而已。”
    “是，是这样啊，抱歉，我误会了。”
    幽幽子的脸颊顿时因羞赧而通红，接着像烧开的热水壶一般，头顶升起蒸汽。
    “没关系，不怪你。”
    他伤脑筋似地看了黑川一眼：“干嘛故意用这种说法，害犬饲误会。”
    “谁叫真澄没第一时间否认。”
    “那是因为我知道说了也没用。”真澄摇头：“你照样会我行我素。”
    黑川澪不仅不泄气，唇角反而勾勒出愉悦的弧度。
    “诶，真澄这么了解我，我好高兴。”
    “既然这样，今晚我们上完咖啡课，还可以加一节别的课程内容哦，比如增加对彼此身体了解的课程……”
    真澄干脆不说话了。
    住在繁星的这几个女生都是我行我素的性格，只有久远未来是个心态健康的正常人，希望她能坚守本心，不受影响。真澄衷心想着。
    不过暑假的第一天，这名唯一的正常人就乘车回老家了。
    “犬饲。”
    他轻声叫住想要偷偷溜走的双马尾少女。
    “诶！”酒红色的美瞳下流露出慌张的神色，幽幽子心惊胆跳道：“还，还有什么事吗？”
    “喝杯饮料，休息一下。”
    真澄把调好的轻饮推到她的面前。
    “谢谢真澄前辈，我不客气了。”
    “我的呢？”黑川澪瘪起鸭子嘴，用手指敲着桌面，眯着眼看向真澄。
    “放心，每个人都准备了。”
    “就是「每个人」才不能让我安心。”
    话虽如此，她却静静吐出一口气。
    “这个不是真澄早上泡的冷萃茶吗？”
    “嗯。”真澄点头：“我记得你喜欢绿茶，想着天气这么热，不如试试冷泡的手法。”
    “原来是特意为我准备的吗？”黑川澪眼角柔和地眯起，露出笑容：“谢谢你，真澄，我好高兴。”
    她捧起玻璃杯，将杯沿抵上唇瓣，喝得温缓，小口小口地送咽。
    姿态优雅，又有着不自知的乖巧。
    “以前都是喝贩卖机的瓶装绿茶，喝冷萃茶，还是第一次。”
    黑川澪眸中透着稀奇，宛如单纯的小鹿一般，探出粉嫩的舌尖，仔细品味茶饮。
    “很甜呢。”
    “用冷水泡茶，茶叶中带有苦味的咖啡因和甘宁酸不会析出，味道上确实会比热泡更甘甜。”
    真澄慢条斯理地解释。
    “不过再怎么说也是绿茶，真的有那么甜吗？”
    “是真的哦。”
    黑川澪微侧螓首，安静地迎上他的目光。
    “真澄也尝尝就知道了。”
    言毕，她特意把杯子转到自己刚才喝过的那面，杯沿还沾着一抹亮色的口红唇印。
    “不用了。”
    真澄默默把杯子转过来，又推回去：“毕竟是给你准备的，你喜欢这个味道就好。”
    “嗯嗯，我很喜欢哦。”
    黑川澪又啜饮一口，微阖双眸，表情因此而放松下来，从唇瓣中吐出一道妩媚动人的叹息声。
    “啊~~被真澄亲手泡的冷萃茶滋润身体的感觉，好幸福。”
    她脸上浮现出恍惚的微笑表情。
    “感觉疲惫的身心都被填满了。”
    “只是普通的冷萃茶而已，不至于……”
    看她那副夸张的样子，真澄不禁感到担心——该不会是成瘾症状吧？
    可茶叶中的咖啡因含量应该相当微量才对，又是采取冷泡的手法。
    “我还想再来一杯！”
    不知不觉喝光了一整杯冷萃茶后，黑川澪像是在居酒屋般要求续杯。
    “哦，好。”真澄手持茶壶，给她添满。
    这次黑川没像第一杯时浅浅啜饮，而是宛如麻美用小杯将清酒一饮而尽般飒爽，但这是和星巴克中杯容量相似的玻璃杯。
    第三杯，第四杯……
    “等下，你也喝太多了。”真澄看着茶壶里快要见底的冷萃茶说。
    再打量面前的黑川，此刻娇腴玲珑的胸口正微微上下起伏，白嫩的脸颊满是潮红，小口小口地喘着热气，几缕蜜金色的发丝黏在脸上。
    感觉好像喝了很烈的酒一样。
    “你没事吧？黑川。”
    虽然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我没事……嗯……”
    黑川澪慌张地摆了摆手，忙不迭地离开座位，说了句“我去趟洗手间”，旋即走向海之家供员工使用的盥洗室。
    真的没事吗？
    真澄担心地蹙起眉毛。
    过了一会儿，外出买午饭的千爱和海月也回到了店里。
    “真澄哥，猜猜我们买的什么便当？”
    千爱拎起手里的黑色食盒，举到肩膀的位置，唇角贴着神秘兮兮的笑意。
    “鳗鱼便当。”
    “诶？怎么会，居然一下就猜中了。”千爱惊讶地睁大双眸。
    “因为打包袋有好大一个「鳗」字。”
    “这算犯规啦。”千爱嗔怪道。把双手拎着的食盒放在桌上，在此期间，海月的目光一直没离开。
    她掀开食盒的盖子——
    切成段的蒲烧鳗肉色泽诱人，为了防止冷掉而铺在热白饭上，最上面一层米饭也被酱汁浸润，泛着油光光的亮泽，颗颗晶莹饱满。
    “因为今天是土用丑日嘛，所以怎么能少得了鳗鱼呢。”
    立秋前十八天，是夏季的土用丑日，岛国的习俗是在这一天吃鳗鱼。
    “是因为这个才买的？”
    “不，其实只是看了tabelog上附近的高分店。”千爱不好意思地笑笑。
    “毕竟我只是一半的岛国人嘛。”
    “啊，澪姐姐也来了，我买了鳗鱼便当，大家一起吃午饭吧。”
    “嗯，谢谢。”
    这时，刚才离席的黑川澪也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双颊潮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愉悦，整个人神采飞扬。
    真澄纳闷地看了她一眼，却没说什么。
    给千爱和海月倒了加冰的麦茶后，重新在座位上坐下。
    五人开始享用起这份午餐。
    经过炭火烧烤而成的料理表皮焦脆，在酱汁的润泽下，鳗肉呈现出细腻软嫩的口感。
    用勺子很轻易地就可以将鳗鱼分割开来，裹着米饭送入口中。
    据说在岛国传统中，食用鳗鱼可以恢复精力，抵抗炎炎的夏日。
    真澄不知道这样的说法是否有科学依据，但在工作间隙摄取了足够的养分后，确实有精力面对下午的营业了。
    “……咦，这不是宫泽前辈吗？好巧。”
    从面前传来一个有点耳熟的声音。
    真澄抬头，看到一名身穿白色泳装上衣，牛仔超短裤的短发少女。
    “你是……户山？”
    户山爱美，是之前被他和麻美错认成男生的乐队少女，作为流星乐队的吉他手，邀请未来加入乐队。
    真澄只与她有过两面之缘，但少女非常强烈的自我主张性格，给他留下了颇深的印象，比如那句「闪闪发光令人心动」。
    “没想到会在海边遇到，是和乐队成员参加海边合宿吗？”真澄问。
    “嗯~是不错的主意呢。”爱美微微颔首：“但是很可惜，今天是家庭合宿。”
    家庭不能叫合宿吧。
    “啊！对了，介绍一下，宫泽前辈，这是我妹妹千春。”
    她拉起旁边的长发少女，稚气未褪的脸蛋，看上去应该还是初中生。
    后者行礼如仪，微微鞠躬说：“初次见面，宫泽前辈，我叫户山千春，之前有听姐姐提起过您，请多指教。”
    举止倒是很成熟，起码比姐姐看上去稳重得多。
    “请多指教，户山小姐……”
    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两姐妹都姓户山，真澄想了想，改口说：“千春小姐也在玩乐队吗？”
    “并不是。”千春微微摇头：“我们家里玩乐队的人已经够多了。”
    “这是什么意思？”
    他一面准备冲煮咖啡的虹吸器，一面询问道。
    “我的父母都是现役的乐队成员，哥哥之前也参与乐队活动。”
    “原来如此，乐队世家啊。”真澄感叹。
    爱美插嘴说道：“千春的梦想是声优哦。”
    “声优吗？”
    如果濑野那家伙在的话，估计会很感兴趣。
    “真澄，在聊什么？”
    看到两个年轻女孩子围在真澄身边聊天，黑川澪露骨地显露出戒心，走近上前，摆出笑容问道。
    “这位前辈是？”
    看清楚来者后，爱美歪着头，蓦地把双手握拳提到肩膀前，身体微微前倾，眸子里晶晶亮亮地，仿佛有星辰放闪。
    “她叫黑川澪，是我之前乐队的键盘手，现在也在繁星打工。”真澄介绍道。
    至于前女友的身份，就没必要提起了。
    “诶！原来是键盘手啊！难怪手指这么漂亮。”
    爱美自来熟地握住黑川澪的双手。
    手形修长，指节分明，仔细修剪的指甲没有涂任何东西，但却富有樱粉色的光泽。
    “比有咲的手掌要大一些，有点像男生，不过修长纤细的部分是女孩子呢。”
    吉他手少女的手指，在键盘手的手指上捏来捏去。
    “手指好柔软……”
    “总之，是位「闪闪发光令人心动」的超级大美人啊！”
    旁边的千春，完全是一副已经习惯了自家姐姐这样的表情，不着痕迹地后退两步。
    “呃……这是什么情况？”
    貌似在被一名玩乐队的女高中生后辈揩油摸手，那对闪耀着少女光辉的双眸，让黑川有些不知所措，求助似的看向真澄。
    后者刚把做好的两杯饮料摆在吧台，一杯是气泡咖啡，另一杯也是气泡咖啡，不过是不加冰的，轻声说道：
    “爱美小姐，千春小姐，你们的饮料好了。”
    “好的，多谢招待！”
    爱美立刻元气十足地回以招呼。
    清爽的少年音提高音量后，便能听出娇蛮的少女音部分，飘曳到海滩上方的空气。
    晴空万里，苍蓝刺眼的大海在夏日阳光下闪闪发亮，沙滩上的气氛宛如庆典般浮躁。
    这是海之家「繁星」营业日的一个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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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