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乾古禄不撰，厚古禄撰
    不光道门这边收到了讯息，佛门这边自然也获得了情报。
    莲华寺内，宝幢禅师看着手中的线报沉默不语。
    事态失控了。
    海族的出现，完全和他们之前跟世尊求来的警示不符。
    他手边还放着一迭情报，全都是关于慈悲海东侧，海鱼群数量持续暴增的汇报。
    单从今年来看，似乎东侧的情况还好。
    但是如果将时间拉长到百年的尺度上，那么在最近的这个十年之中。
    海鱼群的总量已经异常增长了将近二十倍！
    许多修士还在欢天喜地的猎杀金丹海鱼，获取三阶妖丹和血肉。
    但是宝幢禅师却已经开始忍不住的担忧起来。
    古籍中曾记述，海族中如果诞生了具有王者血脉的王族，将拥有操纵海鱼群的能力。
    这就意味着，届时很可能会有高达二十倍的金丹海鱼被刻意操纵，成为一股灾难性的力量。
    蝼蚁多了，也是能咬死象的。
    当然，如果单是这一点，其实也还好。
    真正让宝幢禅师疑惑不解的还有另一件事，那就是萧辰念诵的那句奇怪口诀。
    “乾古禄不撰，厚古禄撰？”
    整个莲华寺，乃至于整个佛门之中，宝幢禅师都属于是比较博学的那一小撮。
    可纵然是以他的积累，也完全看不出，这句口诀的底细来历。
    看起来也不通法理啊？
    以至于宝幢禅师将信纸收入袖子里，却又忍不住掏出来看了看：“不行，还是去翻翻藏经阁那几本旧典。”
    这怎么说也是关于萧辰和他背后势力的重要线索。
    现在从大局上来看，一共出现了两方变数。
    一方是带着海兽，意图不明但来者不善的海族。
    另一方就是横空出世、背景成谜的萧辰。
    因此，很有必要去认真调查一下相关线索，从而更好的把握局势。
    毕竟到了这会儿，任何一个元婴势力的跟脚都至关重要。
    而得益于萧辰惊人的实力表现和雄厚的财力，众人都愿意相信他绝对来自某个强大的隐世道统。
    哪怕他其实从来没有在任何公开场合承认过这件事。
    不光宝幢禅师一个人有这样的想法。
    从东边的严楞寺到西边的天罡派，从南边的苍溟仙宗到北边的照空派，几乎都做出了类似的决定。
    甚至有人还发动真传弟子，一同查阅古籍。
    试图寻找类似的口诀，乃至于相关的传闻轶事。
    可惜他们完全是想太多了，注定最后要徒劳无功。
    在或是忙碌，或是赶路中，九月悄然流逝，转眼就到了十月末。
    经过了二十来天的持续飞行，萧辰也终于赶到了慈悲海的中部。
    落在一块硕大的礁石上歇脚，他翻开海图对照了一下。
    “两个时辰前路过的应该就是牛兰岛了。”
    “那现在我应该已经到了这儿，也就是说已经到普度寺的势力范围内了。”
    临近目的地，萧辰不得不频繁且仔细的校对自己的方向。
    只因为那份羊皮卷上所标记出来的直驿洞，并没有出现在苍溟阁对外售卖的详细海图上。
    也就是说，那里如同寂厄岛一样，属于不向普通修士透露的禁地。
    但是没关系，萧辰如今有羊皮卷作为参考，有心寻找起来并不算特别困难。
    假如一切顺利的话。
    “很抱歉，这位施主，前方暂时封海，请您从右侧绕行。”
    一名身披印有普度寺图样袈裟的罗汉，客客气气的伸手指引，示意前方禁止通行。
    “前面发生什么事了吗？”
    萧辰微微皱眉，但还是平静问道：“大概什么时候可以解封呢？”
    封海这样的事情，通常来说不会持续很久。
    即便对于那些正常赶路的修士来说，如果只有短短一两天的话，那与其绕行不如就地等待。
    所以这样的询问不算很突兀。
    “本次情况较为特殊，封锁至少还需要再持续数个月。”
    那罗汉双手合十，微微鞠躬：“造成的不便之处，还请施主谅解。”
    “事后如果情况合适，本寺会考虑公开封海的缘由，但眼下不便多说。”
    其实就连他也不知道具体原因，这只是一个提前安排下来的回应而已。
    数个月？
    然而对于萧辰来说，这无疑是一个坏消息。
    因此根据他的估测，直驿洞就在封海范围内。
    “好的，那我就绕一绕。”
    虽然在心里有点郁闷，但是表面上萧辰还是客客气气的转身离开。
    此地距离普度寺总共也就三千多里。
    不说在各位禅师们的眼皮子底下，但也算得上是在家门口了。
    所以明面上的规矩肯定得遵守。
    然而在四周转了半圈，萧辰意外的发现，普度寺在此地的布置，几乎堪称严防死守。
    不光在外围布置了三层浮标，作为警戒线。
    而且光是他看见的就有差不多十名金身罗汉在认认真真的来回巡逻。
    “嘿，这是几个意思啊？”
    萧辰有点不太明白，对方如此重视这片海域，究竟是在干嘛？
    该不会，是因为有海族偷偷潜入，暴露了吧？
    嘶~，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啊！
    当然他也没有搁这里自己瞎猜，而是决定就近找人打听一下情况。
    很快就在距离最近的一座小岛上，看了一座酒楼。
    “给我上一壶你们这里最好的灵酒！”
    迈步进门，萧辰连座位都没有找，直接开口道：“另外，给在座的每桌都加一壶好酒，都算在我账上。”
    然后才吩咐门口的伙计：“再给我找个包厢，要那种清静点的。”
    没等多久，很快酒楼的掌柜就亲自捧着灵酒送了过来。
    萧辰顺势就拉着掌柜的问道：“唉，本来还想去北边看看，这突然就遇到了封海。”
    “掌柜的你是本地人，跟我说说这是咋回事呗？”
    如果是别的陌生修士打听，那掌柜的肯定就婉拒了。
    但是难得在小地方遇到这样的大主顾，所以他斟酌了一下，还是伸手合上了包厢的门。
    低声说道：“哎呦，既然是贵客您开口问了，那我就多嘴一次。”
    “但咱这也是道听途说，我且这么一说，您且这么一听，权当听个故事。”
    先强调了这么两句。
    掌柜的才继续讲道：“要说这事儿啊，那还真是说来话长。得从年初那会儿，正月初七那天说起。”
    他一开始讲的东西不是很特殊。
    跟之前萧辰拿到的情报一样，就是突然响起的梵音和万丈佛身现世两件事。
    重点在后续。
    “那应该是二月初九晚上，突然外面有人传普度寺出动了大批人手。”
    “我出去一看，好家伙，好几十个金身罗汉带着一大群小沙弥，在那里铺浮标。”
    “贵客您不知道，那些浮标可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说到这里，那掌柜的再次压低了三分声音：“我早年间也研习过几天炼器，看的清清楚楚。”
    “那最后一排的浮标上都涂满了照波凝华粉。”
    “放到水里，映的方圆百丈之内的海水都亮如白昼。”
    萧辰听说过照波凝华粉的大名。
    其乃是一种人为加工出来的特殊三阶灵粉，造价十分高昂，一般情况下不会被轻易动用。
    撒入水里后，会变得极易沾染真元且非常难以清除。
    配合特殊的感应阵法，可以做到彻底监测覆盖范围内的情况。
    多数时候都作为宗门底蕴封存，以备战时之需。
    “而且我一个朋友还看到，净瓶禅师带着队伍，去了那片海域里面，待了足足半个月才出来。”
    “您想想看，那可是一位禅师。”
    “半个月足够他把那片海域给翻一遍了！”
    “所以说啊，我敢肯定，普度寺一定是掌握了某种线索，提前知道了那海域里有某种了不得的宝贝！”
    ……
    掌柜还在继续介绍，不过后面就是单纯的一些小道消息和对宝物的各种猜测了。
    又说了一刻钟。
    直到他感觉自己交代的差不多了，这才止住了话匣子告退：“贵客您先喝着，我去外边转转，有别的事儿您招呼我一声。”
    萧辰点点头：“掌柜请忙。”
    看这样子，普度寺应该是早就想到了可能会有人潜入，连海面下都特意做了封锁。
    那不出意外的话，必然在外界也有对应的布置。
    虽然还是不知道，对方突然封锁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但是既然都出动了净瓶禅师，内部的原因肯定非同小可。
    关键是现如今这封海一连持续了好几个月，而且还要继续下去。
    刚好拦住了自己进去寻找煞气，这可怎么办？
    小挪移符没办法稳定进入，夜之锋刃会产生空挡期。
    万一冷却期间在里面遭遇什么危险，那可就少了一道保障。
    主要萧辰也没办法确定，现如今里面是什么情况。
    从已有的信息来看，净瓶禅师参与了这次事件，那这就是一件涉及四阶的大事，里面可能存在对等的危险。
    当然也可能是对等的好处，这谁也说不准。
    “咚咚咚！”
    突然包厢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萧辰出声询问：“什么事？”
    伙计闻言，推门而入，手里拖着一瓶灵酒走了过来：“前辈，隔壁包厢新来的贵客，给每桌都添了一瓶灵酒。”
    嗯？
    这么巧，还有人送酒？
    萧辰有点意外，还有点好奇对方的身份：“你可认得，来人是谁？”
    伙计摇了摇头：“回前辈，那位贵客看着也面生，小的也是第一次见。”
    “这样啊，行，你去吧。”
    萧辰挥手屏退伙计，心里却琢磨起来。
    也是第一次见？
    那就是从别的地方来的生人。
    会是谁呢？
    他想了想，干脆直接拎着酒壶下楼结账。
    在付清两千灵石之后，去了酒楼对面的一颗大槐树下。
    靠着粗壮的树干席地而坐，一边喝酒一边盯梢。
    这种小地方的修士不多，尤其今天一不是集会，二不是节日，人流就更少了。
    果不其然，没等多久，里面就走出来了一名腰间佩剑的年轻修士。
    竟然是张守全！
    似乎是察觉到注视的目光，他转头看向萧辰，当即就是一愣。
    随后主动走了过来：“萧道友，你怎么来这里了？”
    说话间，张守全目光中带着几分警惕。
    并且在十步开外就停了下来，并没有完全靠近。
    “张道友，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萧辰却和善的笑了笑：“这儿人多眼杂，咱们换个地方聊聊？”
    仅仅半个月不见，他就感觉对方身上的气息似乎又强了一分。
    不得不说，这个成长的速度着实有些离谱，几乎跟自己一样快了。
    当然萧辰并不是那种见不得别人好的人，他反而更加想要交好张守全。
    而且既然在这里巧遇到了对方，那自己这次想要进入直驿洞的关键，说不定就要落在对方身上了。
    “也好，那就来这边吧。”
    张守全并没有拒绝萧辰谈一谈的邀请。
    但是他主动带路，将挑选谈话地点的主动权掌握在了自己手里。
    萧辰对此无所谓，他又不需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来保障自己的安全。
    在张守全的带领下，两人来到了三百里外的一个荒岛上。
    检查了一遍岛屿确实空空如也。
    对方才好奇的问道：“萧道友想要谈点什么？”
    萧辰却反问道：“咱俩接下来的对话，我希望道友可以绝对保密，没问题吧？”
    张守全点点头：“这是自然，无论今天说了什么，我保证绝不外泄！”
    他回答的很干脆，看样子已经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
    “好，我相信道友！”
    萧辰于是直接开门见山的说：“刚刚在那座酒楼中，我从掌柜的那里打听到了一些消息。”
    “具体的内容，都是关于不远处封海的情况。”
    “这也是我这次赶来这里的目的。”
    “不知张道友你，又是为何而来？”
    张守全沉默了，他也为了这个来的。
    难怪刚刚询问掌柜情报时，对方脸上的表情奇怪，说话也特别流畅，就像提前排练过一样。
    害的他还有些惊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中了别人的算计。
    这……这可如何是好？
    尽管最近修为又有精进，但是面对萧辰，张守全却感觉到了一股不小的压力。
    他之前就亲眼见过对方攻擂时的轻松写意。
    最近又听说了新遗迹中，力压王族蛟龙的突出表现。
    如果有的选，张守全并不想跟萧辰发生冲突。
    至少现在不行。
    于是在短暂的思量了一下之后。
    他还是试探性的回答道：“萧道友直言不讳，那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这次我之所以来这里，也是因为想要去那片被普度寺封锁的海域。”
    还真是你啊！
    萧辰闻言，顿时肯定了自己刚刚的猜测。
    不对，你去里面是想干嘛？
    该不会，是来跟我抢煞气的吧？
    又或者说，你小子就是那个接到了海族任务的叛徒？
    我真是没看出来啊，你张守全浓眉大眼的竟然还能当叛徒！
    呃，当然这只是他自己的猜测，不一定是真相。
    于是萧辰追问道：“那还真是巧了，我这次来是想去里面找一样东西。不知张道友又是为了什么？”
    谁知张守全闻言，脸色微微一紧。
    他听到萧辰要去里面找东西，只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明明这是他好不容易，才从归云秘境中获得的独家情报。
    为什么对方也来了，隐世道统的情报网简直恐怖如斯。
    这下怎么办？
    动手九成九打不过，放弃又实在是不甘心，真可谓是进退两难。
    张守全内心发苦，你堂堂隐世道统传人，干嘛还来跟我这样的散修来抢宝物？
    再说了，你一个体修又不缺宝物。
    念及此处，他突然眼前一亮。
    对哦，萧道友这样的身份，又不一定是来拿同一件物品的。
    呃，当然这只是他自己的猜测，不一定是真相。
    于是张守全反问道：“那确实有点巧，我这次来也是想去里面找一样东西。不知萧道友要找什么？”
    啊这……。
    萧辰也沉默了。
    这下真坏了，他也是来找东西的。
    现场的气氛逐渐凝固起来。
    真要是目的冲突，那也只能是各凭本事了。
    片刻的沉寂之后。
    张守全衡量利弊，主动开口打破了僵局：“萧道友，以你的身份，应该不缺破阶灵物吧？”
    “或者说，咱们不如先进去里面确认一下情报是真是假。”
    “如果真的有灵物，到时候再仔细谈谈？”
    还是那句话，如果可以的话，他打从心底不想和萧辰发生冲突。
    同时张守全对于自己拿到的情报真实性，也开始产生了质疑。
    万一这是有人故意放出来的假消息，那完全没必要因此打生打死。
    所以他干脆提议，先见到东西再说其它。
    然而他这个提议一出，轮到萧辰吃惊了。
    你说什么东西？
    破阶灵物？
    具体是那种破阶灵物？
    但是话说回来，首先张守全这个提议挺不错，眼下确实应该考虑先见到东西，核实情报为真。
    其次，既然是破阶灵物，那大概率不是指煞气。
    也就是说，两人的主要目的并不冲突。
    当然萧辰既然听到了破阶灵物的情报，自然也提起了几分兴趣。
    他点了点头：“张道友言之有理，我也认为确实应该先确认东西存在，然后再说其它。”
    “既然如此，不如你我一起想办法潜入其中？”
    既然主要目标不冲突，那就进去再说呗。
    大不了各拿各的东西，萧辰也不吃亏。
    要是能额外获得一件破阶灵物，那更是血赚。
    “合该如此！”
    听到萧辰赞同自己的提议，张守全也松了一口气。
    两人达成临时协议，顿时气氛也舒缓了下来。
    “刚刚我在掌柜那里听到了照波凝华粉，走海路应该是不好进去了。”
    萧辰主动询问：“不知张道友可有何良策？”
    其实这个才是他一开始找张守全的主要目的。
    谁知道竟然聊到了其它地方。
    “照波凝华粉确实不好解决，不过我对阵法有所了解。”
    张守全主动表示：“只要我可以靠近阵法附近，不被那些巡逻的罗汉发现，应该就可以试着破解配套的检测阵法。”
    “只是破解阵法并非易事。”
    “我需要至少半时辰以上的空档，而且可能会产生一些细微的灵力波动。”
    “最好的办法其实就是有人帮忙引开巡逻。”
    异常的灵力波动很容易被神识察觉。
    也就是说，并不是潜入水下就一定安全，还要想办法躲避巡逻的神识探查。
    因此在说最后一句话时，张守全有意盯着萧辰看。
    按照这个计划来说，引开巡逻的事儿显然需要交给他来完成。
    “太好了，没想到张道友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
    萧辰回想起对方当初滴血成阵，感觉他确实在阵道有不俗的造诣。
    也就是说，这个潜入计划可行。
    “不过嘛，引开巡逻虽然不难，我也有把握轻松脱身，但是这样做很容易打草惊蛇。”
    萧辰话锋一转：“除非那些负责巡逻的罗汉都是呆子。”
    “要不然他们很可能会通报普度寺。”
    “届时我们就算潜入其中，搞不好也得面临一位禅师的搜捕。”
    主要还是那个问题，这里距离普度寺实在太近了。
    区区三千里别说禅师了，哪怕对于金身罗汉来说，也不是多远的距离。
    突然有陌生修士发动袭击，普度寺既容易引发警觉，也有足够的能力和人手，立刻增援并展开大清查。
    “这确实是个问题。”
    张守全听到计划中的漏洞似乎并不惊讶：“可是总得支开巡逻的罗汉，才能有机会破解阵法。”
    不知道他是故意这么安排，还是想到了问题却没有对应的解决办法。
    说着，他反问道：“难道说，萧道友有更好的潜入办法？”
    萧辰摆摆手：“那倒没有。”
    “不过嘛，我有个主意，也许我们不需要引开巡逻的罗汉。”
    “只要顺着海底过去，掩盖一下自身气息和灵力波动，最后悄悄溜进去。”
    “神不知、鬼不觉，不会引起普度寺警觉。”
    张守全闻言，却摇了摇头：“不可能！”
    “我观察过他们的巡逻路线，非常严密，根本没有超过两刻钟以上的空挡期。”
    “而且萧道友有所不知，掩盖自身气息虽然简单，但是破解阵法的过程却不好中断。”
    “因此破解中途，会持续不断产生灵力波动，根本没办法有效掩盖。”
    然而萧辰却微微一笑：“那也未必。”
    “虽然我不擅长阵法，但在这方面却也有点心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