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作品:《予你世界热烈【电竞】》 资格赛将总共二十四支队伍分为abc三组,每天两组共十六支队伍上场。
第一天后半场,就像是要贯彻展时问的那句「队友祭天,法力无边」,在减员一人的情况下,wtt总积分稳居前六,在买爵睿的事情后,他们打得更为沉稳冷静,每次出手也必定是快狠准。
经过穆肃安的协调处理,db队长和买爵睿没有上场的原因一律对外宣称是水土不服,虽然许多观眾因此要求主办方彻查选手伙食,但要真说起来,截至目前为止在这起事件里还没有人明目张胆地受到影响。
一天赛程结束,所有战队各自返回饭店。
「可以谨慎,但别紧绷。当一条线绷到极致之后断开的反弹会比想像中还大。」在单独把买爵睿送回房间后,言序对着剩下的人严肃道。身子向后一顷,靠在了茶几上。
在外界看来,连个替补队员都没有的wtt战队在经歷减员后依旧牢牢死抓在第六名是一件挺难得的事情,同时他们也将wtt评价为有硬实力的一支新兴队伍,但只有言序看出来了,虽然他们凭藉着长久的训练在操作上是扛下了压力,但心里的那道坎却还是横在那儿,他们眼下的状态和bty解散那天太过相像,言序看在眼里没法不担忧。
「其实以你们现在的表现来看,要进夏季赛已经很足够了,稳稳的来就好,别给自己的脖子系上一根绳子似的吊着,再放松一点点……就一点点,然后就好好享受比赛吧。」语毕,言序释然一笑,像是在告诉他们,看吧,其实这也没什么,所以笑一笑,重新迎接明天。
wtt早已不是当初在海选挣扎着往上爬的野鸡队伍了,言序不知道这群小孩自己有没有发现。这么一大段时间里,在没有教练的情况下,他们自发性的一次又一次给自己的训练上强度,眼下wtt和那些在大赛事征战的队伍其实并没有区别,只是长年在下游挣扎让他们已经习惯了把自己摆在低人一等的位子去追去赶,自以为和其他人还有很大一段的落差。
闻言,江云展时问熊猫……三人脸上同时露出了有些错愕的神情,片刻后他们动作僵硬的拿出手机,神情呆愣地盯着赛事官方发布在平台的积分榜。
「我们……wtt……第六名誒?」熊猫一脸不可置信。
「这不是比赛一结束就知道的事情吗?」展时问回嘴着,即便他自己也是一副刚回过神的样子。
「夏季资格赛第一天总结算……」江云愣愣的读着文章标题,然后一一念过几个队伍,「ppb、fox、tnl……还有ftk?我们……现在是在跟这些队伍竞争?」
「是啊。」言序微笑着伸出手抚摸展时问的头发。后者在接触到头顶上的暖意那瞬间眼眶就红了。
这阵子以来大家虽然会打闹会欢笑,但压力如何的大只有自己知道,到了今天的三人赛场时,那种窒息感到了极限,他们凭着一股意念将每一场比赛发挥到极致,但是当这压力被抚平的一瞬间,展时问只感觉一股委屈就这么化作热意涌上眼楮。他低下头,半张脸埋进了领口。
岔气声伴随着熟悉的打呼嚕频率响起,才发现熊猫不知何时已经仰起头。江云好笑的看了他一眼,转头时却也偷偷抹了一把眼角。
「明天我们队不上场,ftk也是,爵睿接下来该怎么安排应该会趁这空档做一个暂时的处置讨论,但详细的还是得等资格赛结束。」
闻言,眾人垂下眼,叹气的叹气,摇头的摇头,不明白买爵睿怎么就糊涂了?
话告一段落,言序留了点时间给大家反应才继续,「其实我和江队这段时间大概就有察觉爵睿不太对劲。」
熊猫讶异地抬头看向江云,展时问则是静静凝望言序,脑中闪过自升级赛结束后的种种。
「打练习赛的时候,yoyo不是常来我们这里练手吗?其实本来是已经和wake商量好要是爵睿在资格赛期间真出了什么事,yoyo会立刻作为wtt的替补人员顶上的,只是没想到ftk那边也有了状况,才导致了我们这边最终只能三人上场的局面。」
「江队也知道?」熊猫只感觉ftk那边应该有意要培养yoyo,但倒是没往这方面想。
「对。和ftk那边的接洽主要还是我做的呢。」江云扯了扯嘴角。最一开始和言序讨论过关于买爵睿的一些怪异行径后他们都还是秉持着相信队员的心态,yoyo的加入也是想着给ftk的首发替补一个多打练习赛试试手感的机会,真正让他以wtt的替补选手出战资格赛只是一个保险。没想到买爵睿终究是出了乱子,甚至连带ftk那里也一起被他拖下水。
「目前我们这边大致上的讯息以及能做的处理就只有这些,ftk内部也需要一些讨论的时间,剩下的就等明天和他们碰面谈。」
言序的发言算是对这件事暂时画下句号。他不希望比赛结束前另外三人过度参与这件事,身为战队经理,他想尽可能的保护队员。
还有六场比赛,wtt一定要稳住。他思忖着,不偏不倚的对上了展时问认真的目光。
那一瞬间,纷乱的思绪平息,心里也突生出了一些勇气。
……
楼道间没有监视器,加上穆肃安自己也动了手,db战队的教唆与伤害情况不好做处里,而出于对买爵睿的最后一点情谊,莫海没有去追究那一杯水。言序遣返了买爵睿并和让他和wtt正式解约后,第三天比赛依旧照常进行。
展时问三人把言序的话听了进去,他们放开了手脚去打,玩得开心之馀也保持在总积分第十一名,顺利取得夏季赛名额。
言序依旧让大家多休息了一天才啟程往返。距离夏季赛只有十天的修整时间,wtt不再做任何训练安排,让队员各自以最舒服的状态备战,准备迎接他迄今的第一大赛事。
回到别墅的当天,江云和熊猫一卸下比赛时的亢奋和压力,吃完晚饭后倒头就睡,隔天中午才在饭菜香中悠悠转醒,睡饱吃足,两个人都容光焕发宛如回春,光线洒在他们身上的时候都有种背后就要长出翅膀的错觉。
反观展时问,赛场上残留的肾上腺素一直到第二天凌晨才消退,这导致他只睡了不到五小时就被江云叫起床吃饭,后者的本意是要让小孩儿赛前好不容易养出来的稳定作息继续延续到夏季赛,结果谁知道展时问根本没管这桩,下午头一栽又睡了回去。
半夜两点,精气神终于补足的少年生理时鐘也乱了个彻底,只轻微的窸窣声就彻底把他唤醒。
什么声音?顶着鸟窝头蹙起眉,展时问看着像是在路边宿醉了一宿的街头混混。他随意踩着居家鞋拖沓着下了床。
隔壁言序的门缝里溢出炽白灯光。即便知道他们经里睡觉时习惯留一盏夜灯,但这亮度怎么看也不像是人能睡得着的。
窸窸窣窣的声音还在持续,不像是普通办公的动静。
「经理?」展时问迟疑的对着房门喊。熊猫的打呼声清晰可闻,几乎要把他的声音盖过去,展时问嘖了一声后稍微提高了音量,但里头仍是没有回应。
除了塑料袋似乎还有另一种滋滋的声响。展时问鬼鬼祟祟的压下门把手,眼楮眨巴着透过门缝看了进去,方才残留的最后一点睡意此时也已经消失无踪。
平时一丁点动静就吓得跳起来的咖咪却不在房里。一个人影背对着房门,半个身子横在盥洗室里,手里拿着一个瓶子,不知道对着地板在摆弄些什么。
展时问佇足,愣愕。
只见言序全身套满了不同大小五顏六色的塑料袋,猫着腰躯体僵硬的在盥洗室和房间之间前进后退,一惊一诧显得有些过分神经质。
和平时那个一丝不苟有条不紊的人落差过大,展时问本能的放轻了呼吸,有些拿不定主意。
「经理?」刚睡醒的嗓音比平时低沉。展时问试探之间没能顾得上隐私方面的问题,揣着狐疑与担忧,整个人就这么进到了言序房间里。
对于展时问的呼喊言序恍若未闻,只是双眼发直的盯着前方某处,神情空洞迷茫,嘴里一张一合却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冷汗贴在他的额角,把垂落的头发和皮肤弄得密不可分。
「经理,出什么事了?」展时问眉心一跳,一个跨步就拽住言序套着塑料袋的手臂,后者惊诧之馀浑身一震。
言序像被惊扰的小动物那般快速回过头同时闪身向后躲去,但在馀光瞥见盥洗室里的情况后又硬生生止住脚步。他的目光涣散,在展时问身上逡巡了好久才终于找到焦距。
「……时问?」他无法理解眼前情况似的错愕道,几秒后如梦初醒的哽住话音,他宛如被掐住脖子一般难以呼吸。
他现在的模样非常糟糕。全身套满塑料袋、思绪迟缓、大半夜的不知道在这捣鼓什么……落在展时问眼里该是怎么样一副景象?
遭了,他想。耳边响起嗡鸣。
言序眼前的一切再次模糊起来,外界的所有感知变得虚幻不真切,他像俄罗斯套娃一样被层层垄罩住,彷彿只有他一人被排除在了这个世界之外。
展时问被挣开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他错愕之馀也看清了言序手里拿的东西,那是一罐杀虫剂。
「你房里有虫子是吗?」说着,展时问就要探头进盥洗室。
「不!时问!」言序伸手想拦,但转瞬意识到套满自己浑身的塑料袋外应该都有沾有杀虫剂,手的方向一转,只是勘勘虚挡着。
「你刚才碰我应该沾上杀虫剂了,快去洗洗。」他催促。
「你离的那么远,手臂才不会沾上。」反驳道。看着战战兢兢的言序,展时问有些无措的焦躁,他屈身又想靠近。
「会!」言序这回比刚才更强硬的拦在展时问面前,「这种喷雾的东西很容易扩散,沾上了,去洗洗吧!」
一顿,展时问的动作乍然而止。他发现言序的身子在微微颤抖,带着对外界显而易见的抗拒。
几近病态的强迫与焦虑,展时问呼吸一窒。虽然言序平时就有轻微的洁癖情况,但实际情况显然更严重。
展时问心一横,一把拽过言序,三两下扒拉把人身上的塑料袋剥了个乾净。
「呃……!」从没受过这样的对待,言序反抗不及,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拖着往外走去。
「时、时问!」
砰的一声,展时问把言序带进自己屋里,反手一甩关上房门。
展时问的房里没有开灯。从光亮到黑暗,但言序却在没了晃眼的白炽灯泡后反而获得了更加清晰的感知。
笼罩在身体之外的壳被打破,致幻感消失,独属于少年的清冽气息闯入四肢百骸,让他连带脚下的步伐也不再虚浮。
真实一点点的在回拢。
「言序,你房里有什么?」这是展时问第一次叫他的名字,言序愣神,下意识就回答。
「有、有蚂蚁……很多……很多蚂蚁……」每说一个字,他的身体就一点一点蜷缩下去。
「那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看看。」语落,展时问没有马上离开,他的呼吸也有些粗重。他给足了言序反应的时间,等看到后者点点头后才转身离去。
本来只在盥洗室里的刺鼻味道已经瀰漫到整个房间,展时问把窗户全部打开,他俯身进去,果然在排水孔附近看到了几隻黑蚁。
但也只有零星几隻。不知道是不是在他来之前言序已经做过一部分处理。
展时问打开莲蓬头,把残馀的蚂蚁清理掉,末了又拿清洁剂和抹布把浴室擦洗一遍,抹去过量的杀虫剂。做完这些,他立刻返回自己的房间,而言序还是维持着他离开时的姿势,站着一动也不动,目光凝视着前方某一点却没有对焦。
草,怎么办?展时问在心里爆了句粗口。
「咳……你、你要再洗个澡吗?」展时问尽量让自己的动作看上去自然的翻出一套不那么皱巴的睡衣,递给言序。
「……好,谢谢。」拿着衣服言序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去到了一楼平时四个男孩共用的卫浴室。
雾气腾升,视野里的一切在不停变幻,言序知道自己不能久留,匆匆结束冲洗。出来时,展时问就站在门口。
高大的身影逆着光贴近,展时问垂眸把言序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言序有些不自在的缩了缩肩膀,眼前的少年神情认真,像在确认什么。
末了,展时问的表情终于舒缓下来,微不可见的呼出一口气。
「时问?」
「经理,」两人的话音同时响起,展时问却没有退让,选择把自己的话继续下去,「要在我房间休息吗?刚好我不想睡了,用不到床。」
言序没答应也没回绝,还在发愣。片刻后展时问去往休息室,三下五除二的捞过被言序暂时安置在里头的咖咪,然后不由分说领着一人一猫回了自己房间。
「你睡吧,我滑会儿手机。」说完,展时问也不给言序其他选择,把人往床上带,接着又将猫揣进他怀里,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但却意外让此刻无法自行思考的言序感到一阵心安。
言序脑子矇矇的,什么也反应不过来。只知道此时周围盈满了展时问的味道,不论是身上的衣服还是被子,全都是展时问的气息,就像一层保护膜,取代了原本的隔阂,牢牢把他护在其中。
晕热的感觉逐渐消退,言序摸着怀里的猫,温度甚至真实的有些烫手。
展时问果真如他所说就这么开始玩起了单机游戏,就好似注意力已经不在言序身上。言序漫无目的,开始放任自己的思绪发散。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錶传来滴答滴答的声音,呼吸不知不觉跟着平稳下来,规律的带动心跳。不一会儿,被铺里的人进入梦乡。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展时问掀起眼帘,他看向睡得不太安稳的言序,思忖了一下后起身走近。
他的手一顿一顿的,明显的踌躇。最后还是虚虚的把手放上去,掌心罩住言序的头顶,试着传递一些热源。
「言序……」他喃喃。目光在人脸上游移,好似想琢磨出些什么,又像只是单纯的在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