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发生得太快，季曈阳在陈原身后进门，眼睁睁看着面前高大的身影突然栽了下去。
    感知不到信息素让她难以及时察觉到空气中的暗流涌动，她还以为陈原身体不适，下意识就要去搀扶。手还没有触到陈原的衣角，常晋维的喊声令她立刻僵在了原地。
    alpha之所以能成为所谓上等性别，身体素质等方面的优越条件只是微不足道的加分项，真正能够让他们傲视群雌的，是他们那具备支配性的信息素。
    她这才反应过来——季风来正在进行针对陈原的信息素侵略。
    “哥哥。”季曈阳血液上涌、手心发凉，心脏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真的会死人的。
    季风来从小便当作前线alpha来培养，战场上以命相博，alpha更新换代的速度极快。季家为了不断拓展势力版图，需要有人始终冲锋在前线博取功名，以防万一，季风来就是为了成为二哥季成玉的替补才被生下的。
    优秀的战士绝不会对敌人心慈手软，未来必定有许多人会死在他手下，这是一个战士的职责和使命，她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对。
    但是这里和在战场上杀人完全不一样！
    季曈阳慌乱的抬眸，正好和季风来对视，他双手交迭着抱在胸口，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座无言耸立的山峰。
    长袖被挽到大臂，绷出鼓胀的肌肉形状。他食指在小臂上轻点，沉静地命令道：“曈曈，过来。”
    他的目光明亮而澄澈，显示出不容置疑的坚定。季曈阳立刻就知道他现在头脑清醒，下手间定是拿捏好了分寸。
    她顿时放下心来，深深洗了一口气，乖顺地从陈原身后走到季风来身边去。
    季风来这才蹲下去看陈原，两人目光在空气中相撞，你来我往之下，几乎要擦出电光。
    出于omega对于情事的敏锐直觉，陈原在对视的那一刻便立刻察觉到——季风来就是那个在她腿心文下暧昧图案的alpha。
    那么他之所以会是这个态度，十成十是知道了昨晚的事。
    剧痛之下陈原终于恍然大悟，他原以为季曈阳的提醒是出于关心，未曾想根本是自己小丑一样在自作多情！她说出口的字字句句，连标点符号一起，都在不遗余力地袒护着季风来。
    凭什么？！为什么偏偏总是这样事事顺遂的人能如此轻易地获得别人的偏爱？！
    后悔和忌忮交织着填满了陈原的心腔。眼前蓄起水气，他不想露怯，就瞪大双眼试图把眼泪逼回去。
    然而内心深处觊觎的念头，却以自身的恐惧为食，如同杂草一般疯长，他暗自心惊，竖起每一根汗毛。
    她在看吗？她在想什么？
    陈原极力地向上抬眼去看站在季风来身后的那道人影，水雾蒙住瞳孔，他看不清她的表情，直到眼眶发酸，泪水终于滚落下来。
    这就哭了？昨晚也是用这样的表情向曈曈卖惨的吗？季风来戏谑地盯着他的脸，像打量物件一样扫视他的五官。
    “......”
    他用了点力才挣开被陈原死死捏紧的右手，站起身，在衣摆上狠狠擦拭手心。
    季曈阳的礼节纯纯是照着季风来学的，平日里他体贴、周到、并且总是得体，从未出现这样失礼的时候。她心头一堵，默默走过去牵住他的右手，五指插进他的指间，阻止他继续自虐。
    被季曈阳贴住手臂的那一刻，alpha强大的威压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
    常晋维长舒一口气，忙将陈原扶起来，安置他坐在房子中间的地垫上，他们刚才讨论的时候也坐在这里。看季风来那态度，他可不敢让陈原靠近沙发。
    季风来重新挂上笑脸，下唇被侧牙压出深深的印子，没什么诚意地向陈原道歉：“不好意思，我毕竟用的是新药，药效还不太稳定。
    “但是你也不用害怕，之后曈曈会盯好我的。你应该信任曈曈的吧？
    “——毕竟昨晚你应该就体会到了不是吗？”
    天啊。常晋维这才听出来，陈原竟是在季曈阳房间里待了一整晚。
    怪不得。这下别说季风来生气，连他自己都有些忿忿。常晋维乜一眼陈原，从鼻孔发出冷哼。
    这些可恶的omega为了勾引人可是什么手段都使得出的，人妹妹还是小孩呢，哪见过他们那些花招。
    “.......”
    陈原缓缓直起腰，一双眼睛布满血丝，喉头腥甜。他听懂了季风来话里更深层的含义——他今晚要做自己昨晚对季曈阳做过的事情。
    谁能想到季风来和他妹妹是这种关系？！
    这个秘密足以让季家大哥多年来精心营造的光鲜形象大受打击，但他目前根本无力用它来威胁这对兄妹。现在的陈原人微言轻，他敢肯定，一旦自己出事，他爸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就会毫不犹豫地将他抛弃。
    况且现在季家势头正盛，碾死他如同碾死一只蚂蚁。季成泽只要动动手指就能轻易摆平舆论，还能在陈家的配合下悄无声息地将他一同处理掉。
    现在最聪明的做法是用更多舆论把自己和季曈阳绑定在一起，直至和整个季家绑定在一起。
    那时候明明爽到小腿肚都痉挛了，难道就不会因此生出一点点别的感情吗？
    喜欢或者怜惜甚至厌恶都行。
    他只是不想死而已。
    胸膛起伏着深呼吸几次，陈原越过季风来盯住季曈阳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表白：“我是真的很喜欢季曈阳同学。”
    找死？常晋维惊讶地看向这个疯子。
    相握的手紧了紧，季曈阳皱起眉回看陈原，她刚要开口拒绝，季风来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
    “我们都很喜欢曈曈，”季风来挑了挑眉，冷笑道，“更何况，你哪来的资格说不喜欢？”
    曈曈、曈曈、曈曈。
    她不是有大名吗？陈原感觉自己有些耳鸣，凭什么他能这样随心所欲地喊她，而自己只是想表达一点亲近就要被一脚踢开。
    “行了行了先说正事。”
    常晋维指了指地垫示意黏在一起的俩人赶紧坐下，他知趣地坐在季曈阳和陈原的中间将他们远远隔开，转头质问陈原：“别跟我们装了，坦白跟我们说说你们为什么选张文一？你知道这里没有摄像头的吧，就算你今天死在这里也没人知道。”
    这就立刻拿来威胁人了，季曈阳看了常晋维一眼。
    叁人像审讯一般围在陈原身边，离他最近的是正对面的季风来，他眼里的血丝褪下去，视野终于清晰了起来。
    没有先回答问题，陈原反过来仔细观察季风来的脸。瞳孔的蓝色很透，眼型更长、眉骨更低，下颌线条过于凌厉，但长了一张漂亮的嘴，看起来比自己的还要柔软。
    是和自己完全不同的长相，陈原暗暗比较。他从没在外貌上输给过谁，这下却心里没底起来。
    理不清自己的心绪和想法，陈原只觉得很乱很烦，他无端恐慌起来，心脏像破了大洞般呼呼地往身体里灌冷风。
    如果季曈阳喜欢季风来，那她还会喜欢自己吗？
    目光移向他们相牵的手，陈原无法自控地再次生出多余的感情——他也想要那种无条件的袒护，他也想要季曈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