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身为溶溶的夫君,该大度……

作品:《折娶明月

    虞琛不说这句还好,一说这话,嬴灼的目光顿如利矢扫了过来:“什么女人?”
    “殿下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虞琛笑。
    正要将自己知道的事详细说来,他忽然反应了过来,改口道:“某也是道听途说,听闻殿下看上一女,却被晋王抢去。私心里为殿下感到不值,想要帮殿下一个忙。”
    “是么?”嬴灼皮笑肉不笑地道,“那你的意思,是孤不如嬴澈,需要你帮忙才能抱得美人归了?”
    这一句寒意摄人,虞琛额上已经虚虚浮上了层冷汗,赔笑道:“属下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嬴灼却全然不买他的账:“那是什么意思呢?还有,我凉州的事都能打探得如此清楚,你的手伸得还挺长嘛。”
    这一句似有指责他往凉州暗中派遣探子之意,虞琛不慌不忙:“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某不过也是替陛下办事罢了。殿下雄踞西北,换作哪个朝代哪位君主都是放心不下的,否则晋王殿下也不会三番五次地向陛下提起,想要取消殿下的封国了。
    但这是他们的顾虑,若论子琛之本意,我只要保住我虞氏的荣华富贵就够了,殿下在西北如何,又与我虞氏何干呢?你我本没有利益冲突啊。若你我两家能合作,虞氏,愿为殿下在京中的耳目。”
    顿一顿,他又笑道:“话又说回来,若得登大宝的是殿下,在下,也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话题至此有短暂的静默,连船外湖上咿咿呀呀的丝竹声也都听得一清二楚。半晌,嬴灼转过目来,微微一笑:
    “世子很会说话。”
    “殿下谬赞。”
    “今天就到这里吧。”嬴灼收起那些公文起身,“事情,孤会考虑的,让你老子来同孤谈,你,暂时还不够格。”
    说完这句,他动身出去。虞琛面上掠过一丝阴戾,仍是恭恭敬敬地俯身行礼:“属下恭送殿下。”
    一时凉王乘了小舟离开,虞琛立在甲板上,心不在焉地目送他远去,船下湖水倒映着灯月与游船的影子,染得满湖水金碧辉煌。仿佛涌动着万千碎金,一圈一圈地远了。
    “世子,凉王会答应同我们合作吗?”一名亲卫凑上来问。
    “应该吧。”虞琛道,眼中倒映着船畔幽微的灯火,“他既要父亲来谈,应当已成了十之七八。”
    “可,不是听说他与咱们家有旧怨……”
    “旧怨又如何。”虞琛转身往船舱走,“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远比我们更恨嬴澈。世人都是逐利的,你以为他又能有多高尚?你也太小瞧凉州永为世封对他的吸引力了,至于女人,反是其次。”
    在虞琛看来,女人如衣服,爽过了就腻了,嬴灼对那裴氏女的执念多半还是出自和嬴澈的敌对。不过为表诚意,他自是想法子把她人弄到手,亲自给嬴灼送去比较好。
    上一次是他疏忽大意了,竟让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逃之夭夭,这一回,可不能再叫她跑掉了。
    *
    却说这厢,嬴t灼回去后,寻了个机会便去往嬴澈府上,与他原原本本将事情道来。
    “如何?”他自顾拣了位置坐下,“人家虞氏的条件可比你给的丰厚,可不比你在背后暗算我来得有诚意?表面上劝我与你合作,背地里却谋算着要取消我的封国,嬴子湛啊嬴子湛,你可真是表里不一啊。”
    两人早年相熟,嬴灼往晋王府也是跑惯了的,自然轻车熟路。对面书案上,嬴澈面无表情地写着上奏的文书:“你也好意思说么?”
    “你也不瞧瞧,你自己在凉州逾制成什么样了。亲卫队是超了员的,仪仗、王府规制皆比肩天子的规格,进京述职也是想不来就不来。我不这样,人家只会疑心我与你沆瀣一气,共谋大逆不道之事。”
    说得这样道貌岸然,难道他自己在京城就很守规矩?嬴灼想。
    “那些文书是我上的不假,但这些都是表面功夫,你要的那些东西,盐铁自营,赋税不缴纳中央,我哪个没答应你?也就没答应把安西地界给你吧,这也算对不起你么?”
    嬴灼心知是这个理,这些年,两人表面上虽不对付,但他要的东西嬴澈也确是给了的。嬴澈知道他不会真正反,他也知道嬴澈终究会答应他,由着他壮大凉州军,为的是威慑虞氏。这何尝不是一种默契。
    可虽是如此想,嘴上却不愿承认。他身子微微后倾倚在圈椅上,姿态闲适:
    “那人家还附带要把溶溶送我呢。这样看来,我跟虞氏合作、转头把你卖了好似还更划算啊。
    “她是个人,不是你眼里用来与我斗气的战利品。你要开玩笑也不当是这个开法。”
    “这时候倒是道貌岸然了。”嬴灼道,“你若真对她那么好,她何至于会逃来凉州?”
    嬴澈执笔的手一顿,一滴浓墨转瞬滴在笺纸上,那已写了一半的公文霎时不能看了。
    他面无异色地另换过一页纸,才要下笔重写,嬴灼又道:“不过我提醒你,他们既打定主意要拿溶溶作为收买我的筹码,多半是要对她下手的,不排除绑架的可能。保险起见,近期就不要让她出门了。”
    嬴澈没有应声,这时,门边的博古架后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透出一抹窈窕的女郎倩影,是令漪。
    他顺理成章地放下笔:“进来。”
    令漪进快雪时晴轩是从来不用禀报的,也是因此,才能凑巧听到他们方才的谈话。
    凉王既在,她有些尴尬:“凉王殿下也在。”
    “你来这里做什么?”嬴灼的语气尚算温和。
    令漪不好意思地道:“我,我有东西落在我王兄这儿,所以来找他……”
    语罢,她顺势走去嬴澈身边:“王兄……我从前那串项链是叫你收着了吧,可不可以还给溶溶。”
    她知道她的项链和宋郎给她的那块白玉夔龙纹玉佩都在他这儿,宋郎的玉佩不敢要,父亲给她的项坠总可以还回来了吧?
    偏偏近来他醋性很大的样子,屡屡给她甩脸子,是故回来的路上她提也不敢提。唯有近来算是哄好了,才敢重提此事。
    嬴澈却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手里研墨:“你要项链做什么?”
    宋祈舟给她的东西,就那么宝贵?
    她要的不该是他送的那串银玉璎珞么?自逃婚时被她扔下,至今也没见她提上一嘴。如今可好,反倒问起宋祈舟给她的项链了。
    依他看,她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就是在故意挑衅他。
    令漪并不知道他内心那些弯弯绕绕,只如实地答:“那是我父亲留给我的唯一的遗物啊,你留着又没有用,还是还给我吧。”
    她父亲的遗物?当初不是说是宋祈舟送她的么?
    嬴澈狐疑地看着她,没有立刻答言。
    嬴灼在一旁瞧得有趣,适时插言道:“子湛,你还真有抢别人东西的癖好啊。”
    “前时是拿了溶溶的钱,这会儿人家父亲的遗物也不肯还了,支支吾吾也不肯说出个所在来,总不能是你缺钱,拿了人家的项链去当了吧?”
    “你就这么缺钱么?连溶溶的这点体己也要侵占,不若你打个欠条给我,我借你啊,何必要剥削溶溶的。”
    歪打正着的一席话,嬴澈面色微不自然。垂下眸,女郎仍巴巴地望着他,神色栖惶,似乎真有其事。
    他面无表情:“这与你无关。”
    “行,那我先走了。”嬴灼站起身来,欲要动身离开。
    视线一扫,却落在令漪身上:“溶溶出来送送孤。你如今住在他这里,我倒是难得见你一面。”
    令漪下意识看向兄长,还不及他有所示意,嬴灼已冷笑道:“怎么,你现在连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得主,就这么怕他?”
    “整日要在男人面前畏畏怯怯、看他脸色度日的日子何其无趣,不若跟我回凉州,做尊贵的凉王妃不好么?我们还像从前……”
    “殿下快别说了。”令漪怕他说出更多的过往来,忙打断了他。
    她脸上已窘迫得全红了,看也不敢看兄长一眼,动身送他出去:“妾送送殿下。”
    二人说完便出去了,徒留嬴澈一人,面色阴沉地提着笔立在原地,写也不是,跟上去也不是,最终烦躁地挥开一案笺纸,冷着脸跟了上去。
    门外,令漪已将凉王送至了云开月明居的第二重院门外,早有辆不起眼的马车停在院中,是邓懿来访晋王府时常坐的青帷车。
    “就到这里吧。”嬴灼道。
    他如今与嬴澈来往得隐秘,自然只能借用老师的车驾,令漪也不能送他到更远的地方,否则便有暴露的风险。
    眼角余光已瞥到阴沉着脸跟出来、立在院门后的嬴澈,他不动声色地掩过了,目光唯专注地落在令漪身上:“你已经跟他好了,是么?”
    “我……”令漪难为情地垂目,默认了。
    嬴灼见状便明白了,冷笑道:“真不知他有什么好,也值得你喜欢。瞧你方才怕他怕成那样,孤真是替你感到不值。”
    “怎么,就算是嫁给了他,就不能和别的男子说话了?好似与别的男子说一句话就是要红杏出墙,疑你疑成这样,将来对你动手怎么办?这样小气的男子,真的值得你留念?”
    “不是的,王兄对我很好的。”令漪忙小声地反驳。
    “你是见过的男子太少了,才会被他迷惑。”嬴灼道。
    见她垂着目,他正大光明地朝院门的方向看去,笑意微带挑衅:“依我看,你那前夫就很好,可惜了,还不是被他将你俩硬生生拆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