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奋进争先贾迎春

作品:《红楼晓梦

    第244章 奋进争先贾迎春
    荣国府。
    尤三姐心下想了个分明,顿时舒了口气,又笑着催道:“哥哥快回吧,说不得晴雯这会子正找你呢。”
    陈斯远道:“我先去更衣,妹妹先回。”
    尤三姐应下,领了春熙往侧园回转。陈斯远入内一番更衣,待出来却见尤二姐俏生生守在门前。
    又娇滴滴唤了声儿‘老爷’,敛衽一福间,略略偏头,便将那头上簪着的大红宫凑了过来。
    陈斯远站定扫量一眼面前的小妖精,笑吟吟道:“有事儿?”
    尤二姐点点头,扭头将夏竹赶到一边儿,这才凑过来低声儿道:“大姐传信儿,说是那迷香极好,大姐夫一早儿起来也不曾疑心。”
    陈斯远含混应了一声儿。
    那尤二姐又低声道:“另则,大姐这几日愈发腰酸……只怕是真个儿有了。大姐便说,往后就先不过来了。”
    陈斯远又应了一声儿,探手抚着尤二姐脸蛋,笑着道:“没少得好处?”
    尤二姐嗔道:“再如何说也是姊妹,我哪里会讨要好处?偏老爷这般想我,奴家这心都凉了……不信老爷摸摸看?”
    她故意扮做狐媚子样儿,自是引得陈斯远好一番大笑。尤二姐心下如何想得,陈斯远大抵知晓……不过是怕失宠罢了。
    话说他与尤氏,本就是相互利用,那尤氏贪图他身强力壮,想着移接木;至于陈斯远嘛,自是贪图那三等将军夫人婉转承欢时的愉悦。
    乌鸦落在猪身上,也说不上谁占了谁便宜。且那一时偷欢只是新奇,时日一长也就那么回事儿,陈斯远可不想闹出事端来,如此暂不往来正合适。
    至于尤老娘的事儿,还是让贾珍头疼去吧。
    与尤二姐嬉闹一番,他便回身进了侧园,遥遥便见晴雯正往这边厢观量过来。陈斯远笑着快步凑近,施施然在其身旁落座。
    晴雯便叽叽喳喳道:“大爷怎地才回?方才女先儿说了个逗趣的,大家伙都笑得前仰后合呢。”
    恰此时曲嬷嬷偷偷朝着女先儿使了个眼色,那女先儿就道:“主家如此厚待,我这边厢腆着脸也不拿自个儿当外人,如今就拿了压箱底的本事来博君一笑。
    却说一官升职,与其妻言:“我的官职比前更大了。”
    不料其妻鄙夷曰:“官大,不知此物亦大不?”
    官儿回道:“自然。”
    及行事,妻怪其藐小如故,官儿辩说:“大了许多,汝自不觉着。”
    妻曰:“如何不觉?”
    官肃容正色,道:“难道老爷我升了官职,奶奶还照旧不成?少不得我的大,你的也大了。””
    这笑话一说完,下头的丫鬟、婆子一个个面红耳赤,偏生不敢笑出声儿来。那尤三姐本就是个泼辣爽利的性儿,又哪里会管笑话是不是下流?当下笑得前仰后合,连连拍案。
    她这一笑,陈斯远也哈哈大笑,于是众人都笑将起来。
    身边儿的晴雯羞得耳根子都红了,面上虽笑着,却四下扫量几眼,忽而瞥见曲嬷嬷面上满是得意之色,顿时气恼着朝其剜了一眼。扭头又红着脸儿欲言又止,道:“大爷,这笑话实在是——”
    陈斯远面上噙了笑,心下愈发熨帖。比起尤氏那等彼此利用的,还是晴雯这等好姑娘更惹人怜惜。
    于是吩咐道:“这园子里还有没出阁的姑娘呢,女先儿还请收敛些。”
    那女先儿唯唯应下,果然再不说荤段子。晴雯略略松了口气,吃用间,不觉便挨在了陈斯远身上,想起方才那顽笑话,顿时心中七上八下。暗忖自家大爷那麈柄……瞧着好似婴孩手臂一般,这般直挺挺捅进去,岂不是要痛死人?
    也不知曲嬷嬷哪儿来的底气,信誓旦旦说只痛一时,却能快活一世的……不过既拿定了心思,左右迟早都有这么一遭,此时就再无反悔之理。
    偷眼瞥了眼陈斯远,恰与其撞了个对脸儿,陈斯远纳罕看过来,晴雯便笑着别过头去。心下暗忖,她也不求穿金戴银,只求伺候自家大爷能多陪陪她就好。
    及至酒宴撤下,尤三姐便扯了尤二姐往后楼而去。晴雯多饮了两杯,小脸儿红扑扑的随着陈斯远回了正房。
    入内闲坐略略说了会子话儿,陈斯远便道:“春熙、夏竹几个可是给你凑了份子?”
    “自是凑了的。不过今儿忙乱,约好了过几日夜里摆酒,咱们几个也小聚一番。”
    说话间晴雯沏了酽茶送来,思量一番又道:“大爷吃了酒,要不今儿个早些洗漱歇息?”
    陈斯远抬眼看过去,便见晴雯垂着螓首,面上通红,一双手还绞着腰间的汗巾子。他这二年一直在丛里打混,哪里不知晴雯的心思?
    只是晴雯这年纪才过豆蔻,陈斯远又哪里下得去手?这番话与晴雯私底下说过两回,眼见这姑娘又是这般,料想是不曾听进去。
    罢了,过会子再与她说个分明便是了。
    拿定心思,陈斯远应道:“也好,那吩咐人送来热水吧。”
    晴雯闷声应下,须臾光景便打了热水来,待陈斯远喝过一盏酽茶,这才伺候着其洗漱起来。
    待伺候着陈斯远洗过脚,晴雯端了水去,因春日夜里寒凉,便仔细将正房各处窗户都关了,正待自个儿也洗漱一番,便听得耳房里传来鸾儿哭闹声儿。
    “大姐,我要大姐。”
    旋即又有曲嬷嬷哄道:“傻孩子,今儿是你大姐的好日子,可不敢搅扰了。鸾儿乖,嬷嬷给你吃可好。”
    那鸾儿顿时没了声音,显是被曲嬷嬷的给收买了去。
    晴雯咬了咬下唇,事到临头虽横下心来,却难免心下忐忑,于是便慢条斯理洗漱起来。
    只是再是慢条斯理,也总有尽头,待半晌,那洗脚水都凉了,晴雯方才寻了帕子擦拭过一双菱脚,闷着头往西梢间行了几步,又紧忙进得书房里寻了个小巧包袱来。
    陈斯远这日没饮多少,许是因着这阵子读书多了,这一粘枕头便困倦不已。床头烛光跳动,晃得其正瞌睡,便见一身中衣的晴雯闷头行了过来。
    陈斯远打着哈欠掀开被子道:“怎地这般久?呵,天下哪儿有你这样让大爷给你暖床的丫鬟。”
    晴雯背着手将那小巧包袱藏在身后,紧忙钻进被窝里,随口胡诌道:“方才洗脚时也犯了瞌睡,水凉了才醒过神儿来。”
    说话间悄然将那小巧包袱塞进被子里,又用菱脚将其挪至床尾,这才躺下来。
    陈斯远只觉晴雯身上一股子凉气,探手一抓,便觉一双柔荑冰凉。
    他便蹙眉嗔道:“那今儿个早些安睡,你年纪小,往后少饮酒。”说话间又捧了晴雯的双手为其暖手。
    晴雯含混应了,只觉一双手被自家大爷大手包裹住,好似小火炉一般暖得人心下熨帖。被子里,一对菱脚探了探,到底碰到陈斯远的小腿。陈斯远‘嘶’的倒吸了口凉气,嘟囔了嘴“凉死个人”,被子里的双脚却挪腾过来,任凭晴雯踩在脚背上。
    换做往日,晴雯一准儿会与其拌嘴计较一番,而后打打闹闹、亲亲热热,最后相拥而眠。
    今日自然不是往日,晴雯便一改先前,只用心感知自家大爷的体贴。双手暖和过来,陈斯远便松开来,探手将其揽在怀里,咕哝道:“早些睡吧。”
    “嗯。”晴雯应了一声儿,小脸儿贴在其心口,听着内中怦怦有声的心跳,心下的不安逐渐褪去。
    又须臾,那方才暖和过来的小手便不安分起来,自其腰肢一路下探。
    闭着眼的陈斯远略略蹙眉:“不是睡觉吗?”
    晴雯便赧然道:“大爷……睡不着呢。”
    陈斯远睁开眼来,看着眼巴巴瞅着自个儿的晴雯,探手在其背脊上拍了下,道:“你还小着呢,也不知着的哪门子急。”
    晴雯瘪嘴道:“哪里就小了——”见陈斯远目光下移过来,晴雯顿时炸毛也似叫道:“大爷再来打趣我,往后夜里只管去寻二姨娘去,左右家中就二姨娘最大!”
    陈斯远哈哈一笑,紧忙搂着其好一番哄劝。
    晴雯本就是爆炭性儿,只是这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她又如何不知陈斯远是想着插科打诨遮掩过去?
    陈斯远此时也大抵忖度了晴雯的心思。先是被家中卖了,其后是有家不能回,离开荣国府时险些便死了,如今看着是安安稳稳待在新宅,拿着比旁的丫鬟还高的月例,说丫鬟不是丫鬟,说姨娘也不是姨娘,陈斯远又一直没给个明确说法,晴雯心下自然难安。
    正待说些什么,谁知晴雯便凑过来附耳低声说了几句。陈斯远眨眨眼,哭笑不得道:“你,你从何处听来的?再说行此事也非一日之功啊。”
    晴雯忽地起身,自床尾拿了个小巧包袱来,闷头期期艾艾道:“我,我早准备了的。”
    陈斯远探手拿了那包袱铺展开,便见内中除去个水囊,还有个……降魔杵?
    再抬眼,眼见晴雯已然羞得说不出话儿来。可谓‘要知窈窕心肠事,尽在凭栏不语时’。
    陈斯远心下暗叹美人恩深,都这般了,再推诿只怕伤了人心。
    一时间旖旎满室,床榻上百般恩爱、千样哼呼,自不多提。
    待转过天来,鸾儿一早儿起来便往正常来寻,心下自是对那抢了大姐的大爷又喜又烦。
    喜的是,大爷隔三差五便会丢给自个儿好些个好吃的;烦的是,同样也是隔三差五,大爷便会抢了大姐去。
    鸾儿被曲嬷嬷赶了一回,偷空又来正房前转悠,心下不禁愈发纳罕。换做往日,一早儿大姐便起了,怎地今儿个还不见人影?
    正思量间,正房门推开,鸾儿欢呼一声‘大姐’便扑了过来,谁知正撞在陈斯远怀里。
    “诶?我大姐呢?”
    陈斯远揉着被撞得生疼的小腹,探手将鸾儿的头发揉乱,笑道:“你大姐夜里睡得迟了,怕是要过会子才起。鸾儿且去耍顽,我吩咐厨房早间预备桂糕给你吃可好?”
    “好。”
    鸾儿应下,陈斯远便去习练桩功,可鸾儿也没走,只蹲踞在正房窗下眼巴巴的等着。
    眼瞅着大爷怪模怪样的习练了一遭,又回了正房洗漱,旋即又有三姨娘寻来,临进门前意味深长的瞥了自个儿一眼。瞅着瞅着,直到临近早饭,鸾儿才瞥见晴雯拾掇齐整行了出来。
    “大姐!”
    鸾儿又要扑过来,晴雯唬得赶忙探手抵住其小脑袋,又别扭地挪了两步,蹙眉教训道:“都要用早饭了,怎么还守在这儿?这头发怎地这般乱?快去寻曲嬷嬷拾掇了,待我伺候过大爷,过会子便来寻你。”
    鸾儿应下,这才蹦蹦跳跳去寻曲嬷嬷。晴雯往耳房扫量一眼,却不见曲嬷嬷身影,当下咬着银牙暗恼——谁说这后门不疼的?回头儿定要寻那曲嬷嬷好生计较了才是!
    待挪步忍着不适回转身形,却见尤三姐已奉上一对儿金镯子。
    晴雯眨眨眼,纳罕道:“三姨娘,你这是?”
    尤三姐笑道:“快别叫什么姨娘了,妹妹如今不也跟我一个样儿?打你进了家门,我便知早早晚晚都有这一天。快拿着,这可是早就预备好的。”
    不待晴雯说什么,尤三姐便抄起晴雯的手,将那一对儿帕子包了的金镯子塞在其手中,扭头又与陈斯远计较道:“哥哥,如今晴雯既收了房,这月例是不是该涨一涨了?”
    “嗯,暂定二两银子吧。”陈斯远瞧了晴雯一眼,道:“晴雯如今算通房丫鬟。”
    尤三姐打趣道:“可见哥哥宠着晴雯呢,谁不知这通房丫鬟比寻常姨娘还要亲近?”
    晴雯闷头羞答答不言语,一边厢听着二人打趣,一边厢握着沉甸甸的金镯子,心下不知为何,忽而便安定下来。偷眼瞧了眼陈斯远,暗忖来日不拘如何,总有自家大爷看顾着自个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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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蘅芜苑。
    宝姐姐推说微恙,至今憋闷在家两日有余,除去薛姨妈每日来看,余者连黛玉她都不曾见。自然,这对外的说辞是生怕将病气儿过给旁人。
    这躲了两日有余,一则是生怕陈斯远趁热打铁……越来越过分;二来也是羞的,那般亲昵事儿竟惹得宝姐姐心火升腾!
    宝姐姐素来自比‘停机德’,于那床笫之欢,自是如此时的贵女一般看法:不过是传宗接代。
    因是这心火升腾以至于……失禁,自然被宝姐姐引为轻浮。宝姐姐闭门谢客,私底下反复诵读了《女德》《女诫》,待今日心绪逐渐平复,这才打算重新见人。
    心下一早儿拿定心思,等见了他定要严词数落一番,往后再不可行那浮浪之事。
    正思量间,莺儿听得外间响动,紧忙推门去迎,须臾回转,笑道:“姑娘,林姑娘来瞧你了。”
    宝钗心下纳罕,起身才行几步,便见黛玉面上戴了个口罩,领着同样戴了口罩的紫鹃、雪雁行了进来。
    宝姐姐瞠目道:“林妹妹你——”
    黛玉戏谑着抬手往自个儿脸上一指:“如何?如此可就不怕过了病气儿。”
    一旁的雪雁道:“我们姑娘想起此前远大爷做过此物,便依样儿吩咐我跟紫鹃也做了出来。”
    黛玉瞥了雪雁一眼,笑道:“宝姐姐身子可大好了?”
    宝钗赶忙扯了黛玉的手儿,一并落座道:“不过是略染了风寒,这两日吃了两副药,今儿个可不就大好了。倒是你,素来身子单弱,可不好过了病气儿去。”
    “不怕,我还有几个口罩呢。”
    宝姐姐点点头,见黛玉今日面上再无愁绪,便笑着打趣道:“这两日林妹妹不去守着那书稿了?”
    黛玉摇头道:“一样米养百样人,那书中日子我又不曾瞧过,又哪里推演得出后续?”眼珠一转,又笑道:“不过,我倒是知道寻谁来续写了。”
    宝姐姐追问,黛玉却摇头卖关子不说。
    黛玉不避病气儿来看望,虽说宝姐姐这病是假的,可情谊却是真的,宝钗心下又怎会不感念?
    因是略略与黛玉嬉闹一番,便道:“林妹妹稍待。”
    说话间起身去了梢间里,须臾回转,手中捧了个锦盒来。打开,露出内中两朵宫。
    宝钗遮掩道:“那日打理账目,路遇街边有卖宫的,我自个儿想着许久不曾出来,这总要给林妹妹带一些新鲜的来,便选了这朵荷来,林妹妹快试试。”
    黛玉接了宫,不禁想起早两年周瑞家的故意最后一个往碧纱橱送宫之事,又扫量见内中只余下一朵木兰,心下熨帖之余笑着道:“就只两朵,别的姊妹那儿没有?”
    宝姐姐笑道:“来日遇见合意二姐姐、三妹妹、四妹妹、云丫头的,我再去采买就是了。”
    那宫样式只是寻常,黛玉却喜滋滋卸下鬓上贴着的,央了雪雁为自个儿别上荷,起身对镜观量,喜得眉眼弯弯。
    待须臾,黛玉扭身回来,见宝姐姐拾掇了盒子,并不曾戴那朵木兰,便纳罕道:“那木兰宝姐姐要送与哪个姊妹?”
    宝姐姐略略犹豫,说道:“是留给邢姐姐的。”
    这却巧了!黛玉昨儿个才拿定心思,不若寻了那位酷似芸娘的邢姐姐续写浮生若梦,谁知今儿个宝姐姐便要送邢姐姐宫。
    是了,邢岫烟与陈斯远是表姊弟,府中早就传出风声,说是邢岫烟已定下来过后要为陈斯远贵妾,宝姐姐这等长袖善舞的,自然要去交好。
    仔细思忖,便是自个儿不也是?自个儿为兼祧妻,宝姐姐自然也要交好。
    黛玉虽明知宝姐姐与自个儿交往是存了旁的心思,可她如今孤苦伶仃,漫说只是蓄意交好,便是存心不良的交好,只怕黛玉也会万分珍惜吧?
    黛玉眨眨眼,打趣道:“旁人家都是妾室奉承主母,不想宝姐姐这儿倒是反了过来。”
    宝姐姐顿时羞恼道:“好个容儿,你再多嘴,仔细你的皮!”
    说话间咬着下唇便要来作弄黛玉,谁知黛玉嬉笑着探手往宝姐姐腰间一抓,宝姐姐哼唧一声儿顿时身形不稳,赶忙扶了桌案道:“你,你不许呵我痒!”
    黛玉咯咯咯笑着得意道:“既知你弱点,我往后还能怕了你不成。”
    宝姐姐顿时又气又笑,一时间竟拿黛玉没了法子。
    谁知黛玉此时却蹙眉思量道:“他那日给众人都取了字,即便当日落下了,这几日又岂会落下?宝姐姐快说,他给你取了何字?”
    宝姐姐嘴上不认,面上却绷不住噙了笑意——那日陈斯远便给自个儿取了个洛字,于是前两日她才会选了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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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跨院。
    迎春既被邢夫人收养,每日早晚自是要来请安问候。这日又来问安,邢夫人少不得唠叨一番,劝迎春早拿定心思,若错过了陈斯远,只怕来日未必能选定良人。
    二姑娘心下早就拿定了心思,只奈何这两日陈斯远忙碌,昨儿个更是去了新宅,这才不得成行。
    迎春心下有主意,许是素日里扮木讷久了,便是点头应承,落在邢夫人眼里也成了含混。
    于是邢夫人便蹙眉教训道:“你自个儿不上心,小心来日被旁人抢了先!”
    迎春还没说话儿,司棋便道:“旁人?是王家那位姑娘?还没死心呢?”
    “她?她算是哪根葱?”邢夫人心下认定小贼千好万好,自是瞧不上平头正脸的王云屏。因是嗤笑一声不屑道:“远哥儿当面骂她都听不出来,过后听说好一番气恼,吵着要给远哥儿好瞧。结果如何?前一回宝玉、凤丫头犯了癔症,那王大人来得家中,可是半点没提此事。”
    王子腾靠着贾家的关系得了京营节度使的差事,从此甘为圣人马前卒,用贾家亲兵的血染红了官袍。这等投机取巧之辈最会观望风色。
    王子腾情知自个儿老婆、女儿是个什么德行,想那陈斯远才多大年纪,过了秋闱不说,又与燕平王交好,听闻近来铺展开的内府票号与胶乳营生都是出自其手笔。
    有道是欺老不欺少,焉知来日此子不会登阁拜相?因是王子腾在家中只训斥了王云屏一通小儿辈胡闹,转头儿见了贾政、贾赦竟只字不提。
    还是贾赦拿捏不定其心思,临别时方才试探着说了几句,那王子腾只笑着摆手说是无稽之谈,便将此事揭过。
    此举自是惹得贾赦啧啧称奇,转头便当做笑话说与邢夫人,还腆着脸权当是荣国府的威名镇住了王子腾,王子腾这才不敢寻远哥儿计较……
    邢夫人再是心思少、没城府,又岂会信了这等没起子的鬼话?转头儿寻了陈斯远问过,这才得知内情。
    听闻邢夫人对王家鄙夷不已,司棋便道:“既不是那位王姑娘,哪里还有别的姑娘?”
    邢夫人面上一哂,朝四下递了个眼色,一应丫鬟、婆子紧忙退下,独留了迎春在身边儿。那邢夫人便压低声音道:“咱们家的姑娘自都是知书达礼的,可这外人家的姑娘就不好说了。”
    外人家的?
    湘云养在碧纱橱,明眼人都知老太太有心撮合其与宝玉;邢岫烟缘定陈斯远,不过来日只是个贵妾的名分。除此之外,哪里还有别家姑娘?
    是了,还有个薛家的宝姐姐!
    这等事儿司棋早知,不但如此,连薛姨妈威逼远大爷与其苟且之事她都知晓。只是她不好直说,便暗地里与迎春旁敲侧击了一番。
    此时闻听邢夫人这般说,司棋顿时瞠目道:“姑娘,我说什么来着?那位宝姑娘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二房太太拖着那金玉良缘,老太太又不松口,宝姑娘都及笄了,心下岂能不急?
    远大爷生得俊雅,且前途无量,说不好听的,过二十年说不得比咱们府中门第还要高呢。那位宝姑娘又不是眼瞎的,放着这般出彩的远大爷又岂能视而不见?”
    这天下间就没有不透风的墙,陈斯远与宝钗私会时再隐蔽,落在那有心的婆子眼里,又岂会猜不出?
    也是因着薛家四下邀买人心,这府中才不曾传出来风言风语。可邢夫人屡次撮合陈斯远与迎春,每回都被陈斯远遮掩过去,其中一回还提及了宝钗。
    加上那一星半点的风声,邢夫人自然心下急切,这才当面点拨迎春。
    眼见迎春眉眼低垂,邢夫人不禁叹息道:“我的儿,旁的话我也不多说,大老爷松了口,我还在一旁撮合着,若是再不成……来日你可不要怨我。”
    迎春抬眼道:“母亲,我知道了。”
    一旁的司棋赶忙转圜道:“太太不知,前一阵我们姑娘去瞧了远大爷一遭,得知邢姑娘一直替远大爷誊写书稿,姑娘赞了一回,还说过后去寻远大爷借来书稿翻阅呢。”
    “哦?果真?”邢夫人顿时欢喜起来,道:“这才对。别管那没起子的说什么男女大防,你跟远哥儿本就是表姊弟,素日里多往来一些又能如何?来日若是亲上加亲,自然是大喜事。”
    恰此时梢间里传来四哥儿哭闹声儿,邢夫人唬得紧忙起身:“又怎么了?”
    帘栊一挑,苗儿哭笑不得道:“四哥儿啃自个儿脚丫子,许是啃得狠了,这会子正哭着呢。”
    邢夫人面上又是一哂,咕哝道:“怎么跟他爹一个德行!”扭头与迎春道:“既说定了,那你得空便去远哥儿处坐坐。我先管着四哥儿,这会子就不多留你了。”
    迎春赶忙起身应下,心下却暗忖,大老爷与四哥儿一样?这是什么毛病?
    待领着司棋出了三层仪门,那司棋张口欲言,却见二姑娘蹙眉思量,便暂且止住话头。
    一径进得园子里,正瞧见绣橘提了食盒回转,司棋便招呼两声,待其到了身前又道:“远大爷可回来了?”
    “回了。”绣橘道:“五儿来提食盒,瞧俺乐滋滋的模样,远大爷一准儿是回来了。”
    “姑娘?”司棋在一旁撺掇着迎春。
    迎春低声道:“先用过饭食再说。”
    二姑娘心下灵秀,只一路沉思便将自个儿与宝姐姐比对了个周详。论门第,迎春自是高宝钗一头;论姿容,二姑娘不及宝姐姐;论心思能为……迎春自认不输宝钗。
    且宝钗有个哥哥拖累,她有个不着调的爹爹拖累,大家大哥别说二哥,不过相差仿佛。
    那远兄弟心思远大,前二年一朝发迹,便不停地往房里收嫽俏的女子。待到了今年,果然便收敛了。许是其心下也知这般恣意无度也无甚意趣,反倒是那两情相悦更让人得意。
    府中传言远兄弟与宝钗,或许是有的。只是那金玉良缘如今还没个说法,只怕薛姨妈也不会让宝钗与远兄弟明目张胆的往来。
    如此,可不就是她迎春的机遇?且不说迎春心下本就生出几分倾慕之意,单只是为了摆脱东跨院掣肘,迎春便愿意拼力一搏。
    她素日里藏拙只为来日出阁后能自在些,如今这般情形,自是再也顾不得藏拙了。
    于是回返缀锦楼,略略用过饭食,二姑娘不待司棋催促,便领了两个丫鬟下楼来往那清堂茅舍而去。
    谁知才出了紫菱洲,迎面便撞见相携而来的探春与惜春。
    三姊妹聚在一处,惜春便笑道:“我与三姐姐正要去寻二姐姐呢,二姐姐这是要往何处去?”
    迎春笑着坦然道:“前一回便与远兄弟说定了,那书稿瞧着极为有趣,方才听闻远兄弟回来了,我便赶着过去借阅书稿。”
    惜春颔首道:“如此,那我与——”
    话还不曾说完,便被三姑娘探春隐蔽地扯了扯。惜春虽不解,却赶忙止住话头。三姑娘探春已从二姑娘迎春面上瞧出了些许不同来。
    仔细端详,只见迎春面上虽噙着笑,眸中却满是一往无前的决绝。探春比惜春年长一些,对那人事儿一知半解,却也瞧出了端倪。略略思量,便祝福道:“既如此,二姐姐快去吧,我这会子食困,便与四妹妹先回了。”
    “好。”迎春颔首应下,与两个妹妹别过,深吸一口气便往清堂茅舍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