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一等承恩侯。

作品:《权力是女人最好的医美

    慈宁宫,坐落于后宫之中,规制比皇帝的太和殿和皇后的凤仪宫都要略大上一些。
    原是太祖皇帝为生母所建,后来就成为了大燕历代太后的居所。
    在霍翎成为太后以后,为了方便参政议政,她选中了位于太和殿不远的景阳宫,扩建成寿宁宫。
    而慈宁宫,依旧空置着。
    阳安长公主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用文谏的方式无法让太后还政,那就干脆用兵谏。
    皇权不讲究什么温良恭俭让。
    皇权从来都是建立在血腥残暴上的。
    这个道理,阳安长公主相信季衔山比她更明白。
    季衔山抬起头,眼中有种真切的悲哀。
    阳安长公主见他沉默,生怕他死脑筋转不过来,语气也有些急了:“我知道你和母后感情深,可是你要知道,母后要的不是什么稀世奇珍,也不是大兴土木沉迷享乐。如果母后要的只是这些,一切反倒简单了,都不用你或者国库掏钱,我都愿意掏出这笔钱来给母后尽尽孝心。”
    季衔山示意她稍安勿躁:“我明白二姐姐的意思。”
    “你明白就好。”阳安长公主也不敢逼他太紧,毕竟季衔山还生着病,“罢了,我知道你一时半会儿可能想不开,反正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你这些天好好想一想吧。等到你病好了,我再进宫来问你。”
    季衔山摇头,说出的话完全出乎阳安长公主意料:“不能从长计议了。此事必须要快,必须要出其不意。”
    前几日宋老师进宫见他时,还说赴任的时间没有定下来,应该能过完他的加冠礼再走,结果昨日就突然收到了朝廷的调令,连进宫辞行的事件都没有。
    他必须要为自己的莽撞和冲动付出代价。
    母后已经开始对他警惕与戒备起来了,越是从长计议,留给他们行动和反应的机会就会越少。
    “你……”
    阳安长公主被季衔山的果决吓了一跳,她原本还以为自己要苦口婆心劝说很久呢。
    不过这样也好,能早点下定决心,自然是最好了。
    还在病中的身体无法维持长时间的思考,季衔山用手揉了揉眉心,坐到塌边。
    “明日就是大朝会了,你先与我说说,诚郡王、肃郡王他们可有什么打算。”
    阳安长公主又惊又喜,连忙给季衔山倒了杯热水,塞到他手里:“诚郡王有意联络宗室和一些老臣,让他们在大朝会上狠狠驳斥那句天命谶言,让更多人看清楚太后的打算和野心,这样也有利于我们后续的行动。
    “此次反对太后、要求太后还政的声势,一定会远超前几次,如果太后还像以前那样一意孤行,将反对她的人都驱逐出京,这肯定引起更多人的不满。
    “还有肃郡王,他说他可以联系肃老亲王的几个旧部……”
    阳安长公主将几位宗室长辈的打算一一道出。
    她看着季衔山,又道:“当然,你要是觉得不妥的话,可以直说。”
    季衔山捂着胸口低咳两声:“就这样吧,既然诚郡王他们已经安排好了,那就照着这个做吧。我明日会称病不去大朝会,接下来一段时间,也都不会出现在人前。
    “二姐姐不要再随意进宫与我联络了,那太扎眼。我这里有一条线,想联系我的话,可以通过这条线上的人联系我,这是绝对隐秘的,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季衔山给阳安长公主报了城西一家首饰铺子的名字,让她有事就通过那家的掌柜给他传信。
    姐弟两简单敲定好细节后,阳安长公主就告辞了,留季衔山在屋里好好休息。
    季衔山喝了一口热水,却因为心不在焉,被水呛进了食道里。
    他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将原本苍白的神色咳得满脸涨红。
    季衔山深深喘息几下,视线落在一旁的烛台上。
    他伸出手,指尖落在跃动的火焰旁边,感受着火焰灼烧手指的痛楚。
    明灭的火光映照在他的眼底,于是他的眼里也仿佛起了一场燎原的火,将一切烧成荒芜。
    “我们母子之间,总是要有个了断的。”
    ***
    天狩十八年七月的这场大朝会,注定载入史册。
    天子称病,没有出席大朝会。
    以诚郡王、肃郡王为首的宗室宗亲,还有以陈浩言为首的一小批朝臣,全部站出来驳斥那句天命谶言。
    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诚郡王断然道:“不过是一个妖僧,也敢妖言惑众,假托天命行事。当处死刑,以儆效尤。”
    还有朝臣问霍翎:“此负祖宗事,何以报先帝。”
    更有甚者,直接跳出来骂道,太后把持朝政、独断朝纲还不够,现在是不是有意要抢自己亲生儿子的皇位。
    当然,在这样的场合,太后一系的官员岂能容忍这些人如此放肆。
    无需太后开口,已经有人站出来呵斥对方,甚至扬言对方挑拨天家母子的关系,其心可诛,当处死刑。
    就连在朝中一向没什么存在感的钦天监监正都站了出来,就“太后接受羌戎的称臣文书时,天边那轮大日骤然爆发出夺目光芒”的异常天象作为官面解读,认为那是“阴德承乾”,即太后的贤德圣明得到了天象的认可,可承继天命。
    钦天监监正的发言,无疑是又一次佐证了那句天命谶言。
    让这场骂战到达顶峰的,则是释空法师在算出那句天命谶言后不久,就圆寂于自己的禅房中。
    释空法师已年过九十,这个年纪的老人,什么时候圆寂都不奇怪。
    认同天命谶言的人,将释空法师的圆寂,解读成“泄露天机遭到反噬”。
    反对天命谶言的人,自然也要反对这种说法,认为一切不过是穿凿附会。
    但不管朝堂上众人是如何想的,民间有关“天降神碑”、“天命谶言”的传说,都随着释空法师的圆寂,再次蒙上一层神秘色彩。
    这场骂战一直持续到定国公李宜春、陆淮等人准备离开京师都还没能消停。
    李宜春在离开京师前一日,特意往宫里递了折子求见霍翎,向霍翎辞行。
    “原本还觉着京师比羌州好,但看着这一个月来京师的吵吵闹闹,我倒觉着还是待在羌州更自在些。”
    霍翎道:“怎么,有人求到你府上去了?”
    “没有。”李宜春摇头,“那块神碑可是我亲自献给你的,哪个不长眼的人会求到我府上去。唉,就是可惜我走得太急,没办法看到这场骂战的后续了。”
    霍翎道:“这种骂战本来就不会吵出什么结果。”
    李宜春试探道:“那你就这么干看着?”
    霍翎淡淡一笑,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与李宜春
    聊起他手底下的骑兵。
    李宜春也识趣地转移了话题。
    反正他才不信霍翎会没有布置后手。
    李宜春是曾经的羌戎王,麾下有一支忠于他的骑兵精锐。
    他投靠大燕后,这支骑兵进行了一定调整和减员,最后保留在了两万左右。
    再加上从卫慕氏、细封氏、米擒氏抽调过来的兵马,组成了三万羌人骑兵,规模与燕羽军持平。
    这是大燕朝廷所能允许的最大军队数量。
    说到卫慕氏,李宜春道:“卫慕族长这下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在太后的千秋宴上,太后和皇帝都说要给卫慕氏赐中原姓氏,于是卫慕族长高高兴兴选了“季”这个国姓。
    当然,也不能说卫慕族长的选择有问题——在大多数不知内情的人眼里,肯定是一国国姓最为体面辉煌。
    只是原本卫慕族长可以接受太后的示好,顺势靠拢太后、投效太后。
    但有了先前那一出,就算太后不记仇,也没必要再重用一个下过她面子的部落。
    霍翎摇摇头,没有说什么,只是问李宜春:“你认为羌州的事情,能在几年内理顺?”
    李宜春仔细想了想,有他的配合,再加上大燕的资源倾斜,以及那些被派去羌州的能臣干吏……
    “这就看你想梳理到什么地步了。想要让羌州的百姓彻底归心,打从心底认同自己是大燕子民,至少需要十年甚至二十年的时间。”
    这个时间,足够重新长成一代人。
    这一代人完全接受大燕的文化熏陶,学习大燕的风土人情,等到他们长大后,羌州才能实现真正的长治久安。
    “如果只是想从羌州调兵,让羌州成为大燕攻打燕云十六州的一个大后方,至多五年。”
    李宜春显然是猜到了霍翎的打算。
    “五年……”霍翎道,“有些久了。”
    李宜春正色道:“我尽力吧。”
    “好。”天色不早了,霍翎起身送了李宜春几步,“你多保重。”
    李宜春行礼:“这句话,应该是我对圣人说才对。圣人要多保重。”
    霍翎送到殿门口就止步了,由无墨代她再送李宜春一程。
    少许,无墨折返回来,发现霍翎依旧站在长廊底下,双手挽袖,静静看着远处余霞成绮,斜阳似火。
    霍翎的目光落在无墨身上,突然抬手,触碰无墨的鬓角,从她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头发里,挑出一根白发。
    “你有白发了。”
    无墨摸了摸自己的鬓角,笑道:“圣人眼神真好。”
    霍翎道:“你的四十岁生辰,也不远了。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生辰礼,不过这份礼物可能会引发一些争议,甚至会有不少人上折弹劾你,你害怕吗?”
    无墨道:“有娘娘护着我,我不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