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出关、授箓大典
作品:《仙家》 第88章 出关、授箓大典
余缺藏在地下密室中,细心的培养肉灵芝。
如此一培养,便是大半个月的时间。
这段时间以来,肉灵芝被他养得乌黑发亮,但是形体却又缩小了许多,仅仅只有婴儿头颅大小。
这并非是余缺豢养失败,而是肉灵芝的大部分躯体、根须,都已经扎根在了他的肉身中。
现在余缺的脏腑、骨骼等处,皆有此物的踪迹。
他之肉身,已然是被此物彻底寄生、侵蚀。
但奇怪的是,寄生的过程中,余缺不仅没有感觉痛苦,反而每日都有着一种诡异的充实感。
他精神亢奋,吃得下也睡得着,对于地下密室中的昏暗环境,还愈发的欢喜。
就好似他就该生活在此等阴暗又潮湿的地方。
不过有着黄归山的教导,余缺明白这一切都只是肉灵芝在寄生时,对他这个宿主的“哄骗”。
并且若非余缺修有神识,随时都能俯察自身的五脏六腑,他还真不敢直接将此物种植在身上。
否则一旦肉灵芝长偏,坏了他体内的任何一处脏器,他都是自讨苦吃、自取死亡。
有神识在,余缺才不会被此物蒙骗,一旦此物想要刺入其脏器中,余缺就会掐灭此物的根须,让它仅仅能够在自己的血肉骨骼间生长。
这一日,地下石棺嗤啦一声响动。
余缺按时从石棺中爬出,来到一面铜镜跟前,打量着寄生在自己胸前的肉灵芝。
此物的成色依旧甚好,且已经从伞盖状态,彻底长成了一张鬼脸状态,但面色木然。
这标志着伏家老鬼已经是和肉灵芝彻底不分,其灵智也丧失,整个成了肉灵芝伥鬼一般的存在。
即便现在将这老鬼从肉灵芝中放出来,它都会是浑浑噩噩,不会记得余缺这个仇人。
但同时的,肉灵芝所成的鬼脸,其气息古怪,比余缺当初进入地下密室前,要凝重了近十倍!
这正是在余缺夜以继日、毫不吝惜的豢养之下,老鬼的成色猛涨,无限的接近于六品煞神。
甚至根据余缺的估量,老鬼现在的鬼气浓郁程度,比书上的六品煞神还要浓烈许多。
只不过它目前欠缺了一口煞气,所以才迟迟无法突破成为六品煞神。
如此情况,让余缺既可惜,又是大松了一口气。
他所可惜的,自然是此物无法成为正六品的鬼神,可能会对太岁最终的品质所有影响。
以及他也因此意识到,黑葫芦的用途,也有一定的限制。
即他想要用最低廉的冤魂,去培养出一千年、乃是万年的老鬼,可行。
但是想要让此等老鬼跨过六七品、乃至于跨过更上品级鬼神之间的门槛,就并非只是靠黑葫芦中的奇水即可成功的。
其还必须配合上天地间的煞气、罡气种种药物,否则鬼物的道行再深,也难以量变引起质变。
不过在培养伏家老鬼的过程中,余缺也发现了,随着此鬼的年份增长,越往后面,对方蜕变成为六品鬼物的难度也就越低。
到现在,只需要放任此鬼出去,杀生一番,得点杀生煞气,此鬼立马就会摇身一变,成为正六品的鬼神。
但余缺不会给老鬼这个机会了。
当发现“从六品”和“正六品”鬼神之间的门槛时,他也深深的意识到,这一分水岭之后的鬼神,绝非他一个寻常仙童所能镇压制服的。
除非他真的拜入了阎王法脉,且手有中三品的仙家阵法、法宝种种!
以及,眼下伏家老鬼迟迟突破不了,但其一身的鬼气又是比书上的六品鬼神还要浓烈,俨然是一只道行上千年的老鬼了。
此等状况对于余缺而言,他既不必担心受其反噬,又能让肉灵芝得到最大的滋养。
密室中。
余缺仔细的端详一番鬼脸肉灵芝后,心满意足,打算再缩回石棺中,和肉灵芝一起睡个回笼觉。
但就在这时,他目光一瞥,忽然发现一旁用来沟通外界的烟道中,除去几瓶补药、几坛冤魂外,还出现了一张信纸。
余缺走过去,将信纸展开一看,面上顿时露出怅然之色:
“县学终于要开学了啊。”
信上的内容,正是叔父催促他出关,说县中已经派人通知,三日后就是开学的日子。
时间一到,当日若是未曾报到,又没有特殊理由,便会被视作为放弃入学资格。
余缺将来信反复的看了看,环顾着昏暗地下密室,心间虽然有些怅然,竟舍不得离开此地,但他还是取过一旁燃烧了大半个月的鲸油蜡烛。
他将信纸往滑道中一扔,噗的点燃了竹篮,放出了一阵烟气,示意自己即将出关。
然后余缺便又返回了石棺跟前,抬脚踏入了棺中,缓缓的将石棺盖子合上。
他这一举动,并非是要继续睡个回笼觉,而是出关后就是开学,开学后就是开庙,他自然不能继续让伏家老鬼活在肉灵芝内。
省得出关后,老鬼被人瞧出成色,连带着此獠和肉灵芝一起被强取了去。
哐哐!
密室中的石棺合上不久,内里便黑烟滚滚,幽光涌现,好似有猛兽在其中冲撞,想要从中跳出一般。
并有根根密密麻麻的漆黑丝线,嘶嘶从石棺中爬出,将棺材盖子、口子全都爬满,结成了茧子一般。
足足九个时辰后,方才刺啦一声响。
余缺猛地推开石棺,棺材盖子翻飞出去,撞在了密室的顶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他从棺材当中探起身子,满面皆是黑色的须发,但是细细一看,其又并不是头发,而是更类似于蛛丝、菌丝一般的东西。
黑菌丝从他浑身的各个地方长出,就好似他整个人都霉变了一般。
但是余缺丝毫不觉得此景如何,他反而欣喜的将面前菌丝一扯,然后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到脖颈处,面露满意之色。
此刻他从棺材当中跳出,面上再无怅然、舍不得离开此地的神情。
取而代之的,只是对于开学的期待。
昏暗中,余缺露齿发笑:“太岁已成,不知本道,究竟能得个何种祖庙啊!”
此刻,他已经让肉灵芝将伏家老鬼彻底吞吃,豢养太岁的过程彻底结束。
即便他还能再养出其他的厉鬼。但是没有伏家老鬼作为中转,肉灵芝无法再迅速生长,也无法增加和他的血脉相连程度。
余缺不再迟疑,他胡乱在身上扒拉了一番菌丝,便披上道袍,哐当一声踢开了地下密室的石门。
与此同时。
伏家老祠堂中,伏缘和伏运两个堂妹,正睡眼惺忪的守在地下密室前,等着余缺出关。
她们俩的手中,还一个捧着衣袍,一个搭着毛巾。
祠堂中甚至还摆着几方火炉,炉上搭了一大桶热水,随时等着余缺出来后,沐浴更衣一番,就好似此地是澡堂一般。
哐当声响起,两个堂妹都猛地激灵,赶紧望向出口处。
紧接着,一道消瘦的身形,便摇晃着从密室中走出,出现在两人的眼中。
“哥!”、“缺儿!”
伏运伏缘两姐妹脸上露出笑意,连忙都迎上去,示意余缺擦擦身子,再换一身衣袍。
余缺也是诧异,居然是两个妹妹在迎自己出关,且这两个家伙还能老老实实的等到现在,主动上前来服侍。
面对两个妹妹的示好,他可不会客气,当即就将披在肩上的潮湿腐味袍子扔下,并取过伏缘手中的热毛巾,敷了一下面部。
还别说,仅仅热敷一下面部,就令他有种重回人世、恍若新生般的感觉。
他整个人冷峻的眉目,瞬间就化开了。但是忽然,啊的一声尖叫,在余缺的背后响起。
小伏缘面目惊恐,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旁边的伏运见状,也探头看了一眼,同样是面露惊色,只是并没吓得叫出来。
余缺擦拭身子的动作微顿,愣了愣。
他的脖子向后扭,一直扭到了自己的背后,然后低眼看了一下,反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背,面露笑意。
只见一张似鬼脸的瘤子,正在他的后背心口处,蠕动跳动,分外惊悚。
此瘤子正是肉灵芝在吃完了老鬼后,被余缺压制,其宝物自敛,全都钻入了他的肉身中,但是钻的过深,又想要从他的后背心脏处冒出头来。
打量了肉芝几眼,余缺抬起头,朝着自家的两个堂妹看去,表情似笑非笑,就好似一副要杀人灭口的模样。
伏运伏缘两姐妹见状,吓得又是哆嗦,但是她们捧着衣袍,又不敢离去。
最后还是一阵大笑声响起。
余缺将两个堂妹轰了出去,紧闭伏家祠堂的门户,自行走进了澡桶中,在一面面牌位的包围下,舒服的泡起澡来。
…………………………
三日后。
第七坊县学的门口,再次车马云集,商贩们也再次来凑热闹。
今日开学,再是贫寒的子弟,如今也租得起鬼车,或是包得起黄包车,令人将自己送来。
面色激动的新生们,一个个穿着各自最拿得出手的袍子,绿绿般涌进了县学大门。
路上碰见了较眼熟的新生,他们相互间还会各自拱手作揖,笑容满面的问好一番。
余缺亦是其中一个。
并且他下车之后,不多时便有十来个人聚拢在了他的身旁。
其中有八人,正是当初一起打杀了冷坛阴师的考生,另外多出的,则是这些日子里面凑拢上来,也想要抱团取暖的。
“见过余兄!”
一行十数人扎堆在一起,在入学的一百二十名考生中,显得很是有些引人注目。
特别是当众人瞧见了人群中的榜首余缺时,看过来的目光更多了,神色各异。
不过很快的,便有县学中的仆从们迎来,一个个的将众新生请去授度院中,更换衣袍,教导礼仪。
扎堆在一起的考生们因此分开,等到他们次第从授度院中走出时,身上的袍子也都变成了灰扑扑的县学制式法袍,头插荆条木簪,脚踩白底黑靴子,面色肃然,再不复进门时的那般嘻嘻哈哈。
小厮仆从们在教导众人礼仪时,可是明里暗里的告诫了新生们一番,今日开学典礼便是众人的择师大典。
待会大典上,还会有本坊的学正出场。
若是在学正面前不慎失仪,其程度不亚于考试失足,不仅会妨碍名师青睐,若是过于嘻嘻哈哈,即便不被驱逐退学,也会被勒令回家反省数月,浪费珍惜的县学时光。
余缺在一小厮的引导下,从授度院中走出,一路步行来到了县学正中央的一处法坛前。
此坛高低错落,分为三层,小者宽三丈,大者宽三十丈,色分五色,坛面上有纵横交错如棋盘般的网格,格点清晰,并有幡旗阵阵,香气冉冉。
余缺等一百二十名考生,依次上前,仿佛棋子般罗列在法坛上,呈现扇子形。
站上此等宽大的法坛上,余缺等考生的面色更是肃然,相互之间仅仅敢以目光交流示意。
当众人以为大家伙都到齐了,时辰也正好,日头嫩而不盛,入学大典很快就会开始时。
结果他们等了足足三盏茶的功夫,不少人口中都发焦,法坛的四方才有啪啪的响鞭声打响。
鞭声中,道道身影闪烁,登上法坛。
并有一个头戴高高的帽子,衣着玄衣的老者,手中捧着三根儿臂粗的线香,面色肃穆的走上了高坛。
他站定在坛上,提声喝到:
“香火历八百七十一年,新生入学大典,正式开坛!”
玄衣老者面朝高坛上的供桌,躬身而拜,将手中的线香举起,稳稳插在了桌上鼎器中。
又是再三叩拜,此人方才取起公供奉在桌上的一方金纸卷轴,缓缓展开。
玄衣老者环顾坛下的众新生,提声道:
“新生应名,上接天命。
凡得听姓名者,上前一步应声,上前两步躬身,上前三步稽首叩拜。”
对方话音一落,法坛下的诸生都谨记着礼仪教导,纷纷口呼:
“学生领命!”
高坛上的玄衣老者面露欣然,随即吟诵开口:
“榜首余缺,何在?”
法坛下,站在考生最前列的余缺,连忙上前一步,高呼:“学生在!”
应声后,他又如言的再上前一步,朝着高坛上的老者等师长躬身,复而再上前一步,伏下身子,朝着天地叩拜,行稽首大礼。
如此过程中,所有的师长、考生们,目光全都交织落在他的身上,竟然形成了有形的压力,让余缺大气都不敢喘。
等到他叩拜完毕,他顿觉两耳轰鸣,方知刚才的压力并非虚幻。
轰鸣见,只见有金黄色的气息从那法坛上涌现,落在了他的身上,沉甸甸的,令他一时全身僵硬的伏在法坛上,难以起来。
左右的其余考生们见状,纷纷瞪大了眼睛。
他们盯着降在余缺身上的气息,纷纷心惊:“此气,便是国朝气运耶!?”
“此定是国朝香火也!”
余缺应答后,高坛上的老者并未再耽搁,随即就高呼下一人的姓名:
“县生谢晴洁,何在?”
“学生在!”……
如此依次的呼名应声,一个接一个,一百二十名考生纷纷大拜,伏身在法坛上。
坛上的香火气息郁郁葱葱,冉冉生长,遍地金黄,仿佛成熟的麦田般。
依次呼名完毕后,一百五十名县学诸生,皆数齐全,比此前放榜时的一百二十人,竟然额外多了三十人整!
这时,高坛上的老者也叩拜天地,伏在坛上的气运再次轰然震动,终于如狼烟般笔直升起,直贯云霄,没入不可知处。
余缺等僵伏在法坛上的学生们,终于手脚都能动弹了,他们大口喘息,但是都继续老老实实的看着身下石坛,没人胡乱抬头。
又是一番冗长的祭祀天地声,从那老者的口中吟诵响起,随即并有诵经声、烧表化符声、敲击锣鼓木鱼声、释放焰口声……繁复细密。
好在当老者起身时,余缺等人也已经起身,不用再趴着,而是一一盘坐在石坛上。
他们望着高坛,目光逐渐呆滞。
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众人度过了最开始的诚惶诚恐,眼瞅着日头都要偏西了,全都在神游天外,颇觉典礼冗长。
余缺亦是其中之一。
直到高坛上的那老者,忽然又吟诵道:
“学有菁华,生有箓名,凡得名者,皆数上前,由学正授箓……余缺何在?”
这时,余缺终于精神猛振,他霍然起身,高呼:
“学生在!”
左右的其余新生们,听见了“箓名”、“授箓”几词,也纷纷回过神来。
彼辈望见踱步上前,直登高坛的余缺,顿时个个面露羡慕、眼冒渴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