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120：还有王法吗？（4k）
    “你们在找我？”
    陈晋施施然走出来，神态自若。
    见状，陈世志暗暗松一口气。他并不希望今晚的事闹得太僵，以至于无法收拾。
    现在好了，陈晋主动开门现身。让双方面对面交谈，至少有一个回转的余地。
    赤丹道人打量过来，在他的眼中，只见陈晋身上并无多少法光气血显露，就一个长得好看的书生。
    但不知道这样的人，哪来的底气，竟毫不慌张。
    当即森然道：“你便是那个从乡下进城来参加乡试的人？”
    他特别强调“乡下”二字，自有蔑视之意。
    “是又如何？”
    “贫道乃长生观护道士，今晚此来，要找你问几句话。”
    陈晋双眼眯了眯：“什么话？”
    赤丹道人忽而从口袋中拿出一物，高举在手：“由于本次问话事关重要，贫道必须谨慎对待。各位，此乃长生观炼制出产的真言丹，人吃下之后，一问一答，皆为真实。而今我准备让这位陈秀才吃下这药，再进行问询。”
    闻言，四周一片哗然。
    陈世真立刻大声抗议：“陈公子又不是犯人，怎会胡乱吃你的丹药？”
    赤丹道人冷声道：“不敢吃，那就是做贼心虚。”
    陈晋目光一瞥：“什么真言丹？不过是药皮包裹着一条蛊虫而已。吃了之后，生死便由你掌握，打的好算盘。”
    赤丹道人一怔，没想到自己手中的药物本质被其一言道破：“那可不是蛊虫，而是丹灵。总而言之，这次问话，你必须吃下它。”
    陈晋呵呵一笑：“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回答你的问话了？”
    赤丹道人恼怒起来：“黄口小儿，竟敢戏耍贫道，让我看看你的剑是否也这般牙尖嘴利？”
    说罢，身形暴起，左手五指一张，便向陈晋抓来。
    其掌心处描画着一道符文，犹如吸盘，能轻而易举地把人控制住。
    “妖道休得猖狂，某家来会一会你！”
    叶燕客挺身而出，拔出重剑，当空一劈。
    其抢着出战，并非逞强，而是要打个头阵。既可以做个试探，也能锻炼自己的剑法。
    武者剑客，最大的优势在于近身搏杀。但赤丹道人可不是那些低阶术士，经验丰富，手中变戏法般亮出一柄拂尘，手腕一抖，千丝万缕散开，犹如一张网，很快缠住了叶燕客的重剑。
    好在叶燕客紧紧握住剑柄，才没有被夺走剑器。
    这一照面的交手，顿时相形见绌，暴露出弱点来。
    其实他并不适合使用重剑，太慢了。
    叶燕客面皮涨红，奋力拉扯，但根本破不开对方拂尘的缠绕，明显支撑不了多久。
    “好！”
    替赤丹道人掠阵的陈桂重大声叫道，身后的门客们纷纷鼓噪起来。
    在他们看来，叶燕客是陈晋的得力保镖护卫，只要将其拿下，那剩得陈晋一个，便可任意拿捏。
    赤丹道人目露寒芒，一边用拂尘束缚住叶燕客的剑，一边左手并指，化作指剑，插向叶燕客双眼。
    这一刻，道人已心生杀机。
    叶燕客视剑如命，竟不肯松手来躲。
    就在此时，陈晋忽而迈步上前。他的动作似乎不快，可转瞬间就来到了叶燕客身边，然后伸手一弹，弹在重剑的剑柄上。
    嗡！
    这一记弹指，借助剑柄传力，立刻传递到剑刃上。有锋芒毕露，锐不可当，登时将缠绕其上的拂尘丝缕给切断开来。
    原本正面露得色的赤丹道人脸色大变，又是愤怒，又是痛惜：“你竟敢毁吾法器，我要杀了你！”
    重剑脱困，叶燕客知道陈晋要亲自出手了，当即快步退后。
    “我也有一剑，请汝观之！”
    陈晋说道，草莽剑出鞘，疾点对方脸门。
    赤丹道人感到一股剑意如风。
    凛冽的北风！
    北风扑面，有一种切割皮肉的凌厉和刺痛。
    好厉害的剑意……
    道人内心一寒，知道这次自己大意了。不敢直接招架，第一时间急退。
    然而他退得再快，也快不过剑意的笼罩。
    随即剑意化光，光影中裹挟着人形。
    人随剑走，人剑合一，直扑而至。
    “他这是要杀我？”
    在这一刻，赤丹道人竟感觉到死亡的威胁。他忍不住怒吼一声，奋力举起被削得半秃的拂尘挡在身前。
    咔嚓！
    剑光仿佛无坚不摧，一下子将拂尘劈断，然后劈在他的身上。
    一剑之下，血溅十步。
    “啊！”
    有胆小的人发出了尖叫声。
    “什么？”
    众皆震惊，脸色剧变。
    要知道赤丹道人就是来找陈晋问话的，哪料到一言不合动了手。
    动手分个胜负也就罢了。
    可怎么的，就分了生死？
    众目睽睽之下，陈晋竟敢杀人！
    陈晋剑尖垂落，犹有血珠滚落，滴在地面上，溅开一朵红梅。
    这一幕的视觉冲击力太惊人了，那边陈桂重伸手指过来，尖声喊道：“看！看呐！大伯，你还说他不会剑法？”
    陈世志：“……”
    此刻心中，想得更多。
    一方面赤丹道人被杀后，该如何收场；另一方面，陈晋能杀第五境的赤丹道人，其实力如何，不言而喻。
    面对这样的人物，又该怎么办？
    陈晋再度举剑起来，口中朗声道：“刚才大家都听到了，这道人叫嚣着要杀掉我。我逼于无奈，只能自卫。”
    剑锋一转，指向陈桂重那边：“那么，现在还有没有人找我问话？”
    “他要来杀我了……”
    陈桂重心头发毛，胆勇皆丧，转身便走。
    身后十多名门客供奉立刻作鸟兽散，逃之夭夭。
    陈世真的门外，很快清空了一大片区域。
    “看来是没人再来问我话了。”
    陈晋自顾说着，还剑于鞘，转身对目瞪口呆的陈世真说：“陈三老爷，你可还敢请我喝茶？”
    陈世真“咕”声吞口口水，稍稍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但一双腿僵硬，犹自不能走动。
    在此之前，关于宋道长和陈世成的死，其实陈世真早有所怀疑，怀疑是陈晋下的手。
    毕竟天下间，没有那么凑巧的事。
    但怀疑归怀疑，没有真凭实据，便难以定罪。
    这样的做法相当高明，可进可退。
    可现在陈晋不装了，悍然出手，当着众人的面，一剑杀掉赤丹道人，直接掀桌子了。
    陈世真并不相信陈晋是那种莽撞妄为的人，换句话说，其敢于掀桌子，就有相匹配的实力手段。
    毫无疑问，他是一位大神通者！
    想到这，陈世真不禁兴奋起来，并迅速做出决定：“陈公子，我家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叶燕客则上前去，手法熟练地开始摸尸，摸完回屋。瞧得那边陈世志等人眼皮子直跳。
    紧接着小厮阿乌又干脆利索地把大门给关上了。
    陈世志：“……”
    陈桂文：“……”
    一众被晾在门外的人面面相觑。
    这算什么意思？
    简直不当人子。
    陈世志只得命人将赤丹道人的尸身收殓了，然后带着几房的头脑返回宗族议事厅，开始开会。
    “此子当众行凶，眼里还有王法吗？还有规矩吗？”
    很快，一位白发老者愤慨地说道，手中拐杖重重地敲击着地板。
    他是长乐堂陈氏的一位族老。
    “有阴谋，一定有阴谋！”
    又有人说话了，是六房的家主陈世谋。
    “什么阴谋？”
    “他故意当着大家的面斩杀赤丹道人，是要把我们全部拖下水，日后长生观来兴师问罪，自然会怪罪到咱们的头上。”
    “的确是这个道理。”
    “是啊，此子心思好生歹毒……”
    众人纷纷附和。
    “怕什么？等到长生观的人来，我们如实告知即可。倒是老三引火烧身，等着承受长生观的怒火吧。”
    这是五房的家主陈世亮：“老大，你说是不是？”
    陈世志目光闪动，忽道：“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们让陈晋认祖归宗，将其纳入长乐堂族谱之中。你们觉得怎么样？”
    “老大，你糊涂了？”
    “此事等同于引狼入室，万万不可！”
    “我观此子，狼子野心，又胆大妄为，乃是一大祸端。”
    一片反对的声音。
    陈世谋不满地说：“老大，你为何要说这种毫无道理的话？”
    陈世志目光一垂：“其实前一阵子，老三就来找过我，讨论此事的可能性。”
    陈世谋冷笑道：“陈晋是他家宾客，他自然为其奔走，游说，但不过是痴心妄想。”
    “不错，我们应该立刻将之逐出簸箕巷，免除后患。”
    白发族老很看不惯像陈晋这样的人，太不稳定了，如同一团火星，一不小心，就可能烧起大火，弄得不可收拾。
    陈世亮阴沉着脸：“老二很可能就是遭受了他的毒手，是不是应该彻查下去？”
    陈世志看着他，幽幽地道：“既然如此，要不老五你再去登门，找陈晋问话，讨个说法？”
    陈世亮顿时不吭声了。
    开玩笑，赤丹道人去问话，被当众劈了个惨不忍睹，在这时候，谁还敢去？
    找死吗？
    陈世志目光一转，扫向众人：“如果你们之中，谁愿意去问话，去查办凶手的，都可以去。只要找到了证据，咱们不惜举族之力，也要替老二报仇雪恨。如何？”
    一众人等，皆默然不语。
    陈世成之死，属于家神叛变，反噬造成的，至少所有的明面证据皆证明了这一点。
    非常典型的无头案。
    能去哪里找证据？
    当然，以豪族做派，有些事情并不需要真正的证据，就可以把人直接拿下，然后严刑逼供，签字画押，再送进衙门定罪即可。
    赤丹道人就是这么做的，要逼陈晋服下内藏蛊虫的所谓“真言丹”。
    然后他就横尸当场了。
    谁想当下一个？
    观察着他们的神态脸色，陈世志忽地明白过来：陈晋当众斩杀道人，根本没有什么阴谋诡计，而是光明正大的威慑，以及展现自己的实力。
    他居然说自己是为了自卫。
    面对这种无法无天，罔顾规矩的人，最是难以应付。
    因为根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会来给你一下。
    况且，陈晋的本事手段明显不仅仅手中的剑，还有其他，故而能神出鬼没……
    本以为只是个从乡下来赶考的书生，可如今一看，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在陈晋身上，笼罩了一层神秘的迷雾，教人无法看得透。
    正因神秘，从而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下意识地，陈世志并不愿与这般的人物为敌。内心深处，认为将对方拉拢过来，成为同一宗族，对于簸箕巷，应该是好事。
    只可惜别的人不是这么认为的，他们由于各种原因，并不肯让陈晋认祖归宗，或短视、或排斥、或因为担心。
    陈世志虽然为长房主家，但这样的大事，他一个人说了不算，必须得到多数人的支持才行。
    只得暂且搁置。
    等等也好，等放榜日，看陈晋是否能考中举人；等长生观下一波会派什么人来……
    在此之前，陈世志不会去驱逐陈晋离开簸箕巷。
    那样做的话，就过早站队了，并非明智之举。
    ……
    虽然回去喝茶，但陈世真心绪不宁，忐忑不安。
    今晚的事闹到这一步，事态已然十分严重了。
    不但死了人，而且死的还是长生观的护道士，对方岂会善罢甘休？
    至于吓跑的陈桂重会不会去报官，惊动官府，那倒不用担心。
    江湖中事，道法中人，都不情愿和官府衙门打交道，免得沾惹麻烦。
    上次宋道人和陈世成的死，簸箕巷也没人报官，而是选择了内部调查，处理。
    这基本属于默认的规矩。
    如果陈桂重胆敢把事情捅到州郡衙门去，不但讨不了好，在簸箕巷也难以容身了。
    陈世真担心的是长生观的人会来找陈晋寻仇。
    这几乎是无法避免的事。
    江湖恩怨，总是没完没了。
    另外，陈世真还担心陈氏宗族方面的态度，会不会激起群愤，对陈晋群而攻之？
    一夜过去，并无事端发生。
    陈世真不禁松了口气，看来宗族那边还是比较冷静而克制的，并没有贸然动手。
    想了想，他觉得自己应该登门去拜访老大陈世志，探问一下对方的口风。
    于是带上老管家陈伯，又挑了一份礼物。
    在去往的路上，遭遇到不少宗族中人。
    这些人看到陈世真后，纷纷避而远之，然后指指点点。
    倒不是因为害怕，更多的可能是要规避麻烦。
    途中，陈世真还听到了一个消息，说那陈桂重十分惊惧，害怕自己会被陈晋所害，重蹈父亲覆辙。于是连夜逃出了簸箕巷，到外面的地方避难去了。
    而其他的房系，竟纷纷把自家供奉的家神给锁了起来，而或请专人看守住，免得出现问题。
    看来陈晋所带来的影响着实不小。
    但陈世真与陈晋喝茶之际，聊过了的，知道陈晋绝非滥杀之辈，其斩杀赤丹道人，真得属于自卫。
    谁叫赤丹道人要逼着陈晋服下真言丹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