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还请李大人为我带路
作品:《我今来见白玉京》 第122章 还请李大人为我带路
夜色零落。
蓝色的星光逐渐被云雾遮挡。
夜风在天空中回旋又吹过。
吹在正等在门前的李铸秋身上,让他越发觉得冷了。
他背负着双手,站在门庭大开的李府之前,李海邺与许许多多李家后辈也站在他的身后,不时看向远处的街口。
南城龙门街乃是贵人们的居所,也如同陈执安所居住的佛桑街一样,街口也有统一的门房。
这里就不如其他街道那般热闹。
可今日毕竟不同于往日,来来往往也有许许多多官人小姐的轿子经过,时不时就会掀开帘子看一看等候在李府门前的尚书大人。
于是李铸秋眉头拧得更深了。
一旁的李海邺心中也不由叹了一口气。
李铸秋共计七个儿子,老大李峥,也就是如今的云州李家家主,李清然的父亲,这二年都在云州老家操持祖宗家业。
排名第二的李伯都乃是当朝玄紫将军,也多在军中。
其余三位一人早夭,两人也已在外做官,官职也称得上不错,都是肥差。
老七李洲白则更有出息一些,拜入了大名鼎鼎的养龙观,极少回悬天京。
所以李铸秋身边时常相伴着,便只有他李海邺。
今日还要加上两位赶来的兄长,以及二十余位晚辈。
李海邺并无什么大志向,觉得每日饮酒快活也算是极好的事,时常遭到李铸秋冷眼。
可现在遇到这样的事情,两位兄长回来却还要怪罪于他,埋怨他为何不多劝劝父亲。
若是留有一些余地,今夜也不至于那般尴尬。
李海邺想起这些,似乎又有些明白父亲为什么那般执着于攀附更高的世家……
昭伏皇下旨。
换做大虞六姓,换做魏家、姜家、褚家、高家,让那陈执安进门就已经算是遵守了皇帝的旨意。
可他李家却要真如那圣旨中所言,洒扫门庭,大开李府大门。
李铸秋这位堂堂二品大员,甚至要带着家中的男儿一同站在龙门街上等候……
只因为在这大虞,世家高下,并非以官职大小论处。
李铸秋为官几十载,一步一步攀登,最终在龙门街上置办了此等的家业,可他的底蕴仍然不如司家,更莫要论大虞六姓。
李海邺甚至觉得,无论是大虞六姓,又或者圣人动念。
自家父亲这户部尚书的帽子只怕顷刻之间就会被摘下。
偏偏李家终究是云州门阀,天生便是这样的来历,投靠宋相只怕更难一些。
于是就只能维持微妙的平衡,又积极向着司家靠拢,希望能够抱团取暖,又不至于太过得罪昭伏皇。
南城居,大不易。
对于李家而言,维持这样的平衡已然让李铸秋用尽全力了。
只是现在……自苏南府中又来了一个陈执安,更是让李府焦头烂额,自己那侄儿至今还躺在府中半死不活……
李海邺想到这里,不由抬起头来偷偷看了一眼自家父亲。
月光照在自家父亲脸上,李海邺忽然看到自家父亲脸颊上似乎长了许多烂疮,甚至流出脓水来,让他一时之间打了一个激灵。
李海邺眨眼又看,自家父亲的脸却又与寻常无二,不过只是气色差了一些。
“看错了……”
李海邺长舒一口气。
恰在此时,龙门街头,李伯都孤身骑马而至。
这两月光阴,他都在松槐军中当值操练,修行战阵,始终未回这悬天京。
哪怕是这坐朝节,军中已然放松许多,可却也疏忽不得,所以一直等到昨日夜晚他才自军中启程归府。
以他的修为,再加上他座下这一匹名马【如松】,奔行而来,到悬天京中其实不了多长时间。
可入了悬天京,自城门到这南城,却足足费了两个时辰,一路人山人海,将军独身前来,甚至只能够牵马而行。
到了这龙门街口,李伯都远远就看到李府门前,自家父亲带着三位兄弟,又带着还在李府中的晚辈们一同等候。
他心中不由多了些暖意。
“专程在门前等候团圆,父亲倒是……”
李伯都思绪未落,忽然间感知到天空中有一阵真元滚滚而至。
他皱起眉头。
即便是他这位从四品的玄紫将军进城,也要老老实实牵马走过十几条街道,才能归于府中。
可如今那天上不知是何人,竟然如此胆大包天,竟敢驭使灵宝,在悬天京上空飞过。
于是李伯都抬眼朝天上看去。
远处李府众人同样如此,抬头看向天空。
可下一瞬间,李府门前的李铸秋众人,龙门街口的李伯都就看到一叶月白色偏舟,自云雾中穿行而至,逐渐下落,落在龙门街上李府前。
站在那月白灵宝上的人物走下,即便已然有所准备的李铸秋,仍然深吸一口气。
那李伯都眉头皱的更深了,双腿一夹名马【如松】,马蹄声哒哒,也终究引来许多人的目光。
“陈执安,你来这龙门街做什么?”李伯都高声说话:“悬天京内驾驭灵宝飞天,乃是……”
他说话声未落。
去见李府门前的李铸秋冷着脸,侧过身去,做出一个相请的手势,似乎是在请陈执安进门。
陈执安随意转过头,看了一眼骑马而来的李伯都,却全然不做理会,反而又看向李铸秋。
“李大人,李府豪奢阔大,我独身进去只怕找不到去红豆院的路。”
陈执安穿着一袭玄色锦衣,目光直视着李铸秋:“不如李大人在前带路,如何?”
李铸秋藏在长袖下的双手微颤,沉默几息时间,却终究颔首:“请。”
李海邺低下头,不敢去看自家的父亲,也不敢去看这一次坐朝节,最为出类拔萃的少年陈执安。
他脑海里还想起昨日他与父亲去寻陈执安,想起父亲对陈执安说……
“自今日之后,以你的身份临死之前便再也见不到我,更见不到你的母亲!”
可不过短短一夜。
李府甚至要洒扫门庭,迎接陈执安。
自家父亲还要亲自带着陈执安前去红豆院,去见姐姐。
“骨血之间,何至于此?”
李海邺心中长叹,他抬头同样看了陈执安一眼,却见陈执安面无表情,昂首阔步踏入李府大门。
猛然间,他想起陈执安昨日另外一句话来,脸上浮现出一抹苦笑。
“以这陈执安的气性,只怕想要让他冰释前嫌,几无可能了。”
——
今夜,李音希并未早早歇息。反而趁着坐朝节,为陈水君和陈执安各写下了一幅字。
又来到院中,移栽了几株红豆。
这几株红豆已然萌发芽,淡紫色的雏迎风飘动。
按照道理来说,炽热的夏日并非是红豆开的季节。
可李音希种在院中的红豆却开得十分茂盛,甚至这些红豆似乎散发出一种独特的气息,笼罩住红豆院,甚至笼罩住偌大的李府。
旁人看不清这种气息。
李音希移栽了红豆,又站起身来,看了看被云雾遮挡起来的月亮。
自从那一日,陈执安前来为她画画之后,哪怕是李府其他人都被李铸秋禁止前来这红豆院中。
李清然已经很久没来了。
李音希始终不曾得到什么消息,心中却越发平静。
因为她知道,她朝思暮想的孩儿已然到了悬天京中。
原本一处相思三处同,如今变作两处,距离团圆也就更近了些。
就比如今夜,李音希抬头看了那云彩许久,终于等到天上的云飘去,露出蓝色的月亮。
月光洒落,洒在红豆院中,也洒落在李音希的身上。
“同照一处月光,又怎么不算团圆呢?”
李音希笑了笑,又仔细看了看院中的红豆。
她期待有朝一日这些红豆全然开,到那时,她就能够走出李府,与她的夫君,她的孩儿团聚。
又或者,不久之前陈水君给她送来点心,借由七弟之口向她许诺。
等他拔剑而去,九月再归之时,就能带她离开。
所以在今时今夜的李音希心中,哪怕夜色正阑珊,微微月光闪闪,哪怕黑絮一般的夜色仍然笼罩在这红豆院中。
李音希依然觉得她充满希望。
“只是……如果今夜能看到水君和执安就好了。”
李音希挖起最后一铲黄土,忽然听到红豆院前的脚步声。
她转过身去,就看到红豆院的大门突然打开。
陈执安就穿着那一身她亲手缝制的长衣,站在院前。
一时之间,李音希都要落下泪来了,可她又强忍住。
今夜团圆,怎能落泪?
“快进来。”
“执安,你可曾吃了?”
“还没有?那倒是正好,我今日做了些云吞,这就去为你下一些。”
红豆院中亮起灯火。
李清然站在红豆院前,静静的听了一会。
脸上竟然露出笑容来,因为她听到了姑姑的笑声。
她自记事起,就未听过姑姑这般笑声了。
李清然想要转身回去。
清风徐来,悄然携来一缕红豆的香气,飘渺而幽微,丝丝缕缕,仿佛承载了一些别样的东西。
李清然觉得这香气极好闻,可她心中却又有些奇怪。
临近七月盛夏,红豆依然在盛开吗?
那红豆香气,飘飘袅袅,直去千万里,一直飘到天山之顶。
大乾如火的征伐,大离边境玉斛人的挣扎求生,大虞朝内的百种争斗,乃至道下九碑姓名更迭……
这些都与一位黑衣道人无关。
他盘膝坐在天山顶上,听了一整天落雪之音。
直至一缕红豆香气袅袅传来,这黑衣道人脸上终于露出些笑容来。
他探出枯瘦的手掌,自雪中随意摩挲,最终寻到一个小小的黑色石头。
黑衣道人将黑色石头置入掌中,合拢手掌又打开。
这黑色石头,竟然变作了一枚棋子。
他随意抛起这枚棋子,扔入天空中。
须臾间,天上的云雾瞬间笼罩,厚重的云雾就好像汹涌波涛,在这山间肆意翻涌,恰似天山初雪,纯净柔软,又似乎玉液琼浆,流淌于山间沟壑。
进而那些云雾就此分离,化作一个几乎笼罩山巅的棋盘。
棋盘上早已有黑白许多棋子,互相厮杀、
黑衣道人手中的那一枚黑子飞起就此落入棋盘中,落于一处,顿时那棋盘上的黑子原本还在治孤处境,如今因为有那一枚棋子的打入,杀去六子,进而一连化作两条大龙!
“道生道,大道才可生生不息,将死之人又活,盘活两条大龙,妙不可言,你觉得我这一手,如何?”
那黑衣道人高声询问。
风起,天上的云雾犹如骏马奔腾,四蹄生风,又有如蛟龙游弋,蜿蜒盘旋,一瞬间风起云涌,露出一个白衣身影来。
那人一袭素白长袍,在云雾中若隐若现,恰似飘渺的云雾本身,衣袍随风而动,有如流云舒展,腰间系着一条月白色的丝带,随风飞舞,恰如一弯灵动的新月。
此人面容清癯,神情淡然,双眸深邃而宁静又仿佛藏着这广大的天际,一头黑发如瀑在风中肆意飘散。
云雾在他周身翻涌,他就斜躺在云中,手中还拿着一个酒壶,随意饮下。
他斜眼看了看棋盘,忽而摇头。
“还不够。”
——
陈执安在李府吃了一顿母亲亲手做的晚饭,这才回了佛桑街上。
佛桑街口,刘公公带着两位黑衣的人物等候。
他远远看到了陈执安,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小跑而至,向着陈执安行礼。
“陈先生,我为你送宝物来了。”
“刘公公?”陈执安脸带微笑,询问道:“可是坐朝节比较的奖赏?”
刘公公双掌一拍,又从袖中拿出来,递给一个小袋子陈执安:“陈先生这一次可算是薅了许多世家大府的好处,原本这些好处还要归于世家子弟。
却不曾想陈先生异势冲出,扫了一个小半回去。”
陈执安接过这袋子。
不需多想,这袋子必然是一件乾坤宝物。
刘公公辛苦前来送宝物,陈执安自然也不会让刘公公空手回去,他随意排出一锭金子,长袖掩饰,递给刘公公。
刘公公不动声色的收了金子,带着笑容走了。
陈执安回了院子,低头看向这乾坤宝物。
这一次坐朝节,他的收获颇丰。
袋子里,可有不少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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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