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作品:《冒牌王爷

    大雪越下越大,不到半个时辰,整个皇宫就已经是银装素裹一片。
    今日宫中无论宫娥还是内官,全都穿了喜庆的红袍,只见一列红袍内官提着食盒自雪雾中逶迤而来,手中的玄漆食盒上积着寸许新雪。在他们旁边,是一列捧着暖炉的宫娥,裙摆拂过薄雪,就连腰上环佩的叮当声都是一致的,他们在白雪中蜿蜒如赤练,井然有序地进入奉春宫内,引得奉春宫中许多人都盯着看这份天家风仪。
    宫人们头就抬得更高了。
    奉春宫的许多贵人都觉得这大雪下的不早不晚,刚刚好。
    要是再早一点,京郊道路泥泞难行,可就没这么容易走了。
    鞋子车子泥水成片,也不好看啊。
    可见陛下果真是上天眷顾的皇帝,上天连下雪都要为他晚一个时辰。
    孙宫正将这些听来的闲话对太后讲了。
    她最近打定主意,以后于公于私都要多替皇帝说好话。
    太后这几个月一直为前线将士祈福祝祷,每日木钗素服,不施粉黛,今日总算盛装打扮,回到慈恩宫又换了一身银狐裘氅。那领口缀着东珠,银线绣的百鸟朝凤纹在灯下流转出粼粼银波,太后犹觉不够,倒不是为了好看,只是想用一身隆重来为今日的盛会添辉。
    她又换了一支九尾凤钗,揽镜自视道:“哀家觉得他们说的很有道理。”
    孙宫正听了微微垂首,莞尔一笑。
    太后看向她。
    孙宫正说:“奴婢只觉得太后娘娘如今真是怜爱陛下呢。”
    太后听了也没有说话,不置可否。
    孙宫正说:“从前娘娘和陛下各有立场,如今天下一统,陛下得万民敬仰,帝位不可动摇,前尘恩怨尽可了结了。娘娘既有慈心,何不主动示好呢?奴婢看陛下如今沉稳了不少,娘娘期盼的国之明君,或许在陛下身上便可得见。若娘娘和陛下齐心,旧勋新贵一体,也是百姓之幸啊。”
    太后沉默不语。
    然后见一位贴身女官进来禀报说:“娘娘,陛下说他日夜兼程,过于劳累,今日的庆功宴就不去了。”
    “……”
    皇帝果然没有变,还是如此我行我素。
    不过算了,反正他也不是头一回这样。
    而且他今日看起来的确沧桑疲惫,是该好好歇歇。
    孙宫正说的也没错,她从前一听说皇帝这种行径就觉得他实在没有半分君主的操行,如今听了这理由,反倒怜爱比不满更多。
    “那哀家早点去,别让文武百官空等着。”
    孙宫正忙又替皇帝说话:“陛下征战数月,也确实辛苦,估计此刻也是太疲惫了。”
    此刻大雪纷飞,北风呼啸,呜呜作响。
    但是秦内监捧着暖手炉,蹬着脚炉,坐在值房门口,在那呼啸的北风里,依旧偶尔隐约听见桓王的哭叫。
    也可能不是哭。
    北风太大,听不清楚。
    陛下叫人离得远一点,其实今日北风这么响,就是站在垂花门下头,也不一定听得清。
    苻晔嘴里被塞着苻煌的里衫,泪眼朦胧,看着面前的苻煌。
    征战天下的帝王,百战百胜,睥睨天下,如今在他身上征战。
    他全身精壮,竟丝毫不显干瘪,反而力量感尽显,如今把他的腿架在自己肩膀上,筋骨像是一张拉满的弓,压着他长进长出。
    要把他凿,穿。
    他全身麻得快要死掉,谁来救救他,谁来救救他。
    秦内监!
    双福!
    只可惜苻煌吩咐人都离开了春朝堂,如今他喊破喉咙,估计也没人听见。
    太热了,太热了,他要被磨得着火了。
    从下,面烧起来,直要整个人熊熊烈烈。
    北风呼呼地卷着大雪往上飞,奉春宫的毛毡都被风吹起来了,慌得众人慌忙去帮宫人们拽住四角重新固定。
    谢相这时候才得以和他日思夜盼的小儿子见面细谈。
    谢良璧此次作战格外英勇,立了不少战功,早在双鸾城的时候就得到了陛下嘉奖,如今随陛下一起回京,过两日论功行赏,从此便能青云直上了。
    谢相这几日干劲十足,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这个儿子。
    父子俩简单聊了两句,便见太后娘娘凤驾到了。
    谢相立即去迎驾。
    谢良璧也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隔着人群,看到太后在众人的叩拜声中落座。
    太后环顾四周问:“桓王还没到么?”
    “回娘娘的话,还没有。”
    太后便对身边女官道:“叫桓王速来。”
    皇帝不来,他们俩得压住场子啊。
    女官便忙从奉春宫出来,在风雪中往青元宫走。
    此刻风雪甚大,宫道上白茫茫一片,越往青元宫走越寂静,和奉春宫的热闹形成了鲜明对比。
    她不是头一次来青元宫了,以前这差事每次都叫她心惊胆战,像是鬼门关走一遭。今日倒颇为兴奋,想着今日大喜,王爷说不定还会赏她点什么。
    这样想着,袍角都要飞起来,一路撑着金色油纸伞到了青元宫门口。
    到了门口,却见秦内监靠在值房门口,懒洋洋地抱着个手炉在看雪呢。
    她忙行了礼。
    秦内监认出她来,问:“可是太后娘娘有事?”
    女官道:“娘娘已经到奉春宫,要奴来催王爷快去呢。”
    秦内监讪讪地走到门外,说:“王爷此刻在和陛下商讨国事,只怕得晚点去呢。奉春宫那边,劳烦太后娘娘操持了。”
    那女官看了看他,又朝青元宫内看了看,却只看到白茫茫一片,地上连个脚印都没有,也不见其他内官,倒像是死寂一样。
    她只是来传信,信既然传到,王爷和陛下又是商讨国事,那她也不敢进去打扰了。
    于是忙撑着伞回去复命了。
    秦内监这一会有点紧张起来。
    陛下和王爷年纪轻轻,又数月未见,只怕要互诉相思之苦,诉到何种程度,他猜不准。
    只想着如今国宴在即,又是大白天,总不至于吧?
    自己却也不好进去。
    于是便只祈祷陛下快点。
    太快了,太快了。
    苻晔恐惧地往前爬,爬了两下,便又被抓住踝骨拖回去了,“啪”地一声,撞得他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抽挛了两下,晕厥过去了。
    昏昏沉沉醒来,只听见苻煌似乎在叫他,急促的撞击之下,苻晔想,他打仗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么?
    想到这里,一股热气上来,人再也无法承受这密集的攻击,被苻煌从后面勾住脖子,又快要失去意识。
    随即苻晔空了数月的身体就被注,满了,溢,出来了,睁着的瞳孔也瞬间散开了。
    奉春宫内,宴席已开。
    萧逸尘发现谢良璧还在翘首以盼。
    他们在外行军打仗,吃饭都是充饥而已,到了大梁那边,更是吃不惯外地的饮食,一心想着建台城的家乡味。如今这宫中的国宴,上的全都是美味佳肴,有些饶是他这个美食老餮都没听说过。
    但竟没见那谢良璧动几筷子,反而每次外头有人进来,都见他频频望去。
    难道他还盼着见到桓王不成。
    早在京郊,他就见谢良璧望着桓王发呆。
    也不怪他,如今的桓王美貌之上更添几分尊贵,确实是他们大周高悬的日月星辰。
    桓王之盛名不止他们大周人知道,就连大梁那边的百姓都知道。之前打仗的时候,听闻大梁军中有个将军说什么等哪天攻陷他们大周,要建个什么台把他们桓王锁起来,可把他们大周的将士气得够呛。
    后来他们把那个将军活捉了好一顿乱揍。
    桓王就像他们大周曾经的永福塔一样,已经成为大周的新象征。
    像镶嵌在王冠上的明珠。
    不过话说回来,这国宴,陛下才是主角,怎么也不见他来。
    他现在对桓王早无邪念,相比较桓王,他更想见到陛下。
    他现在对陛下十分崇拜。
    从前只听说当今陛下神武,善于打仗,但他在宫中做金甲卫的时候所见的陛下,病恹恹的,君威不可直视,更像条病龙。
    可如今他看陛下,真是像看神人一样。
    只有他们这种在前线刀光剑影里搏命过的,才知道陛下何等聪明勇武,何等令人钦佩。
    他见有女官凑到太后耳边低语了两句,便见太后蹙起眉毛来。
    她朝殿外看去,只看到外头宫门外鹅毛般的大雪。
    皇帝不来,也不叫桓王来?
    她看也不是商讨什么国事。
    是太久没见桓王,要跟他叙谈吧?
    算了,谈就谈吧,反正宴会还长。
    她如今对苻煌堪称纵容了。
    至少今日皇帝要做什么,都随他去好了。
    今日宴会上人声鼎沸,不断有人过来向她道喜,更有谢相等人接连敬酒给她,她今日也高兴,将他们敬的酒都喝了。
    直喝到薄醉,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看到外头天色都暗了下来,也不知道是天色要黑了,还是外头乌云太多暗下来了。
    桓王依旧没来。
    什么国事,能谈一个多时辰。
    她刚要再吩咐人去催,便听见外头有人通传,说:“桓王殿下到!”
    她带着醉意抬眼看去,见华盖御辇停在宫门口,大雪纷纷,桓王穿着玄色金蟒大氅,戴着黑玉冠,容色秀美异常,在宫人们的簇拥下进来了。
    众人纷纷起身。
    苻晔觉得自己真的非常努力。
    都快爬不起来了,随便沐浴了一下,还是赶着过来了。
    今日国宴,他和苻煌都不参加,他胆子还是没有苻煌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