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设坛做祭,远古祝福

作品:《从满眼红名开始

    第195章 设坛做祭,远古祝福
    清源集北入口,敌军营地。
    巡视一圈的“巨熊”就要返回自己的营帐,准备休息一会儿。
    此前,与“苏瑞良”全力碰撞时,他的感觉还不是太强烈。
    等到事后,他却渐渐感觉到了身体的异常。
    他虽然凭借丰富的经验和精妙的技巧,将对方汹涌澎湃,爆发力极强的劲力引导进入脚下大地之中。
    但被这些劲力汹涌经过的区域,特别是从左肩到左胯这一片区域的皮肉,以及左腿,却并非毫发无损。
    若给他数日时间,他自信能够凭借强横的体魄将这些许的隐患彻底消弭。
    现在,他只能强作无事。
    一番草草的巡视之后,他便打算趁机修养一阵。
    在入营帐之前,却见一人正站在他的营帐之外。
    “扎络,怎么没去休息……有事?”“巨熊”好奇询问。
    “主人,扎络还是没想明白。”扎络道。
    “没想明白什么?”
    “根据探查回传的消息,那些守兵在扑灭了咱们的第一批攻势之后,士气已经非常低落,咱们为何不一鼓作气,继续进攻?
    反而在这时候停下修整,这不是给他们调整回气的机会吗?”
    因为我不能在这时候将“苏瑞良”逼得太急。
    这个原因当然不能说,但“巨熊”也不是没有别的理由。
    “跌下去的士气,是那么好提升起来的吗?
    更何况,对方还只是一群来源复杂,慑于‘苏瑞良’力量的乌合之众!
    ……你一拳下去,已将一大团泥块打得裂痕遍布,眼看就要四分五裂,下一步你该如何做?”
    “巨熊”最后却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扎络陷入深思,兵法他或许不懂,但这个问题,就在他熟悉的领域了。
    他想了想,道:“收回拳头。”
    “为何不紧跟着再补一拳?”
    “收回拳头,这泥块很可能自己就要散掉。
    可若是紧跟着再打一拳,却反而有可能让它们继续保持一个整体。”
    “那……你现在可懂了?”“巨熊”问。
    扎络怔了一下,继而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惊喜道:“扎络懂了!”
    ……
    “按照魏万宗他们的建议,我们并没有结成大的军阵与敌正面对抗。
    而是以十人的小队,三十人的中队分散在各处与敌战斗。”
    “小队主要潜伏在各处屋舍、店铺之内。
    利用各种障碍和提前设置好的陷阱机关,偷袭伏杀,周旋游斗。
    大量杀伤敌军的同时,也尽可能将他们凝成一股的力量不断分散撕扯开来。”
    “中队则布置在一个个街道路口,利用各种路障,尽量阻遏对方快速推进的同时,也尽可能制造更多有效杀伤。
    根据街道宽窄和路口情况,中队的数量各有不同。
    却并不要求他们死守某处,能守就守,不能守就继续往后退。”
    “因为被安排在道路上的中队要承受的正面压力更大,核心力量更多,新加入的临时帮众更少。
    所有盾战兵也全都分配到了中队之中。”
    “小队的要求更灵活,对单支小队的要求也更低,核心力量相对也更少。”
    “从战斗正式开始以后,除了我们‘临战堂’的高层,以及被您授予了可在各处自由活动的里坊战兵之外。
    其余参战者对全局战况都不了解。
    也幸得如此,各支队伍的士气虽然都差不多被打崩,但随着‘兽兵’被彻底清除,局面也勉强稳定了下来。”
    “可我们现在,却根本不敢将分散各处的战兵重新集结,只能暂时让他们原地休整。
    我们很担心,一旦让他们全部集结,在了解到整个战损之后,现在还勉强稳住了的士气,会彻底崩掉。”
    听了洪铨的讲述,耿煊问:“具体战损如何?”
    洪铨道:
    “所有安排到一线的战兵数量,为二千五百人。
    击杀‘兽兵’数量,大约在两千一百到两千二百之间,具体击杀数还要更仔细的清点才能确认。
    为了取得这样的战果,咱们减员一千二百一十一人。
    其中,死亡七百八十六人,重伤四百二十五人。
    这些重伤者中,有一成现在的状况都很危险,有可能今晚就会死掉。
    另有两成永久性残疾。
    剩余六七成,也都需要较长时间的修养,短则半月,长则数月不等。”
    听着蒋弘毅的汇报,耿煊发现一个问题。
    问:“怎么全是击杀?一个投降的俘虏都没有吗?”
    蒋弘毅摇头道:
    “没有,哪怕已经处于必死绝境,或者身受重伤,都没有一个人开口求饶,反而越发凶狂。
    有很多人,就是在这个时候疏忽大意,被对方反杀的!
    这也是咱们这边士气会一下子跌得这么惨的重要原因,大家都不想再与这种不要命的疯子战斗。
    赢了不会让人高兴,要是被这种人抱着同归于尽,真的让人死不瞑目!”
    将情况汇报完之后,蒋弘毅紧绷着脸站在那里,没有继续说话。
    洪铨则向耿煊汇报了另一些情况。
    “在清点战损之时,我们还发现了一些极危险的隐患,却只能暂时装作没有发现,根本不敢深挖。”
    “什么情况?”耿煊好奇道。
    “从整的人数来说,中队和小队的人数是差不多的。
    而中队要承受的正面压力却要更大,因为考虑到这点,我们不仅将全部盾战兵都安排给了中队,更多的核心力量也向中队倾斜。
    基于对整体战局的考量,以及游走各处的里坊战兵时刻回传的信息,在清点战果和战损之前。
    我们判断,行动更灵活,有着更多地利优势的小队创造的战果应该更大,死伤则会更小。
    但实际情况却是,小队和中队创造的战果差不多,咱们这边的死伤人数也差不多。”
    耿煊若有所思的道:“所以,临时帮众更多的小队,有大量放水、划水的人存在?”
    洪铨摇头道:
    “还不止如此。
    各个中队虽然减员极大,但整体看去,却是死的少,伤的多。
    而小队的情况却恰好相反,减员的五六百人中,大多都是死的,重伤的反而不多。
    而且,那些有重伤员的小队,都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咱们的核心力量至少还有两个以上。
    而那些全是死亡,没有重伤的小队,无一例外,咱们安排进去的核心力量全在阵亡名单中!”
    听到这里,品出味来的耿煊眯起了眼睛,道:
    “那些分散潜伏于各处的小队,不仅存在大量划水放水之人,甚至还有人趁机谋害同伴,对吧?”
    洪铨郑重点头道:
    “我们有这个猜测,可我们没有任何证据。
    现在这个时候,我们也不敢就此事深入的探查下去。”
    耿煊明白洪铨的顾虑,以现在的局势,什么都不做,局面都有可能瞬间崩坏。
    要是再来查这种事,本就已经裂痕处处的队伍,瞬间就得四分五裂。
    “情况我都了解了,不过,你们也不必过分忧心,这些问题,就交给我来解决吧。”耿煊如此道。
    ???
    听了耿煊的话,蒋弘毅,洪铨二人脸上都露出错愕至极的神色。
    他们纷纷瞪眼看向耿煊,似乎在怀疑刚才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蒋弘毅欲言又止,洪铨倒是直接问了出来。
    “帮……帮主,您说,士气低落,和内部隐患的问题,您都能解决?”洪铨有些结巴的问道。
    “嗯。”
    耿煊应道,还笑着打趣道:“你们不会真以为我主次不分,在做些莫名其妙,无关紧要之事吧?”
    难道不是?
    两人心中几乎都这么想,洪铨则直接问了出来。
    “帮……帮主,不是不相信您,实在是我确实有些无法想象。
    您能否告诉我,这两个难题,您要如何解决?
    需要我们提前做些什么准备吗?”
    耿煊摇头,抬了抬下巴,示意两人看向远处那已经在姜逸之几人的指挥下,磊了将近一人高,现在已经开始在垒砌第二层高台的“社坛”道:
    “解决问题的办法,就在这里。”
    “@¥%……@#!!!”
    听了耿煊的答案,两人心中的念头,凌乱又嘈杂。
    若非耿煊在两人心中的分量过于沉重,洪铨、蒋弘毅两人已经忍不住当场爆粗口了。
    耿煊知道,此刻多说无益,对二人道:
    “你俩现在就回去,让戚明诚安排人,将所有重伤者都运到这里来。
    剩下那一千多人,留一半负责警戒,留意敌营动向,另一半也全部带到这里来。”
    听了这样让人摸不捉头脑的命令,两人都定定的看向耿煊,似乎在确认他没有开玩笑。
    见他态度一脸认真,没有一点玩笑的意思。
    便都按下了心中一切想法,只恭敬的拱了拱手,应了一声“是”,便转身骑上了玄幽马,快速离开了此地。
    对于帮主的命令,他们心中自然有太多的意见。
    确切地说,是反对的意见。
    可别看他们现在一个个都大权在握,那实际上是“苏瑞良”不揽权,主动将许多权柄下放到他们手中。
    可实际上,从巨熊帮到现在的清源集,还都是“苏瑞良”的一言堂。
    即便他的命令看上去有多么的不靠谱,可只要是从他口中明确说出来的命令,任何人都没有跳出来说“我反对”的资格。
    除非这人确实想死!
    所以,在确认“苏瑞良”态度坚决之后,两人便没再进行任何无意义的辩解纠缠。
    ……
    看着两人远去,耿煊收回目光,继续关注着在大量人力和材料的堆砌下,正快速成形的“社坛”。
    关于士气的快速垮落,以及那些分散出去的小队脱离视线后可能的背刺行为,耿煊都是有预料的。
    解决办法,在几经斟酌之后,他也确实想到一个。
    耿煊相信,一旦自己用出来,现在让蒋弘毅、洪铨等人感觉棘手,甚至无解的两个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但对于要用何种面貌将解决办法呈现出来,耿煊心中一直在犹豫。
    而“白帝定水石”的出现,以及从苏明煦、姜逸之口中了解到的“社坛”的作用,却近乎完美的解决了这个问题。
    看了看“社坛”的进度,耿煊的注意力集中到了“燧珠”之内。
    现在,随着双方罢战,原本仿佛流水一般向他涌来的“余气”,已经停止了。
    而“燧珠”之内,原本快速增长的“红运”和“黑运”,也各自定格在了一个确定的数额之上。
    【红运:10万924点。
    黑运:7270点。】
    ——因为参悟“驭马投掷术”,以及提升各项淬体功法的层次,这些天红运消耗也非常大,可与收获的红运相比,这点消耗少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自从当日夜袭,屠尽敌方雇佣兵,给敌军整体带来重创之后,短短数日之内,又有将近三千三百条人命给耿煊提供了巨量的红运,以及不菲的黑运。
    为了征集“东五集”剩余三集的战兵,以及清理“东五集”地下隐患,便死了二百零六人,给他贡献了5356点红运,以及184点黑运。
    夜钓行动,击杀敌骑八十八名,加上己方死亡三十四人,这又是超过四千点红运,以及将近三百点黑运沉淀到“燧珠”之内。
    而今晚,就更是壮观。
    洪铨等人还没有统计出具体的“兽兵”人数,但耿煊却已经知道,总共有2153名失控发狂的“兽兵”身亡。
    他们一共给耿煊带来了34448点红运,2467点黑运。
    加上己方阵亡786人所带来的13362点红运,914点黑运。
    加上原来的红运,现在沉淀在“燧珠”内的红运突破了十万大关。
    耿煊本来还期待着,红运突破十万之后,“燧珠”会不会有什么新的变化。
    但是并没有。
    这让耿煊有些小失望,却也让他有些小轻松。
    这意味着,他暂时不需要再去考虑“攒红运”这件事。
    既然红运突破十万之后都没有质变,那么,红运突破二十万、三十万之时,耿煊猜测,大概率也不会有什么质变。
    而红运突破百万,至少要“填入”数万条人命,这不是现在的他能够承负的。
    既如此,也就不需要考虑这些。
    心中想着这些,却见苏明煦陪着姜逸之已经来到耿煊面前。
    “苏帮主,还有最后一层,社坛就要修好了。
    接下来,应该没有我们什么事了吧?”苏明煦道。
    耿煊抬眼看去,站在他这位置,社坛的第一层已经完全看不见了。
    第二层也只能看到上面的一半。
    现在,三层方形高台的社坛,已经垒到了第三层,且正在快速成形着。
    而在社坛外围,则被一圈半遮蔽的、由近两米高的石板围起来石墙遮挡着。
    耿煊看了两眼,对想要溜号的二人道:“还没完。”
    他这回答,似乎也没太出乎两人预料之外。
    姜逸之沉默不语,苏明煦则直接问道:“您还需要我们做什么?”
    耿煊看着姜逸之,道:
    “主持社坛仪式的,叫做大祝,对吧?”
    “……是。”
    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苏瑞良”为何要问这个问题,但姜逸之还是给出了回答。
    “那待会儿,你就来做这个大祝。”
    说着,不理会瞬间将双眼瞪得溜圆的姜逸之,又看向苏明煦,道:
    “你就来做二祝。”
    苏明煦一副看文盲的表情,道:“苏帮主,历来都只有大祝,没有二祝这个说法。”
    耿煊点头道:“那现在就有了。”
    苏明煦还想说什么,年老反应更慢的姜逸之却也终于反应了过来,连忙道:
    “苏帮主,您……您怎么能这么草率?
    我就是帮着垒了个社坛,您怎么就要我做大祝?
    何况,我也不知道大祝应该怎么做啊。
    那些神神叨叨的事情,我根本就一窍不通啊!”
    就在这时,刚才洪铨、蒋弘毅二人离去的街道上,有低沉的马蹄声和车轮碾压地面的声音传来。
    耿煊扭头看去,就见洪铨坐在第一辆马车的车辕上。
    他令御者将马车靠边停好,跟在后面的马车也都随之一起靠边停成整齐的一排。
    洪铨下了马车,快步来到耿煊身边,回禀道:
    “帮主,已经按照您的要求,所有重伤者都运过来了。”
    “六百四十名战兵,稍后就到。”
    耿煊颔首,便转头对姜逸之道:
    “大祝怎么做事,你不需要懂。
    你只需要能说些好听的、安慰人的话就成。”
    “面对暴虐的强敌,为了守护这片祖祖辈辈都生息于此的家园。
    他们毅然挺身而出,不怕重伤,不惧牺牲。”
    洪铨有些愕然。
    姜逸之,苏明煦也都是一脸的惊愕。
    大家都很想说,难道不是因为迫于您的淫威吗?
    要不是您,清源集根本不会遭遇此劫。
    要不是您,清源集的人现在早就跑了个精光,一个活人都不可能留下。
    这些话,您是如何说得出口的?
    还如此的理直气壮!
    睁眼说瞎话到这个地步,有必要吗?
    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何必呢!
    耿煊却不理会三人心中如何想,继续粉饰光鲜的“外表”。
    “……逝者已矣,生者还要继续。
    经历一场大战,他们的心灵,迷茫又脆弱。
    现在,我请求你,代表那些因他们得到安全庇护的人们。
    代表这片土地上的历代先灵们。
    代表白帝,代表黑帝,代表那些为了苍生福祉而殚精竭虑的先贤们。
    对他们表示感谢,对他们表达祝福。
    我要你做的,就是这些。”
    说到这里,耿煊看着整个人都僵在那里,仿佛不知身在何处的姜逸之道:
    “对你来说,要完成这样的任务,应该不难。
    你如果拒绝,我有理由认为,你就是故意的!
    或者说,你认为他们连得你几句安慰话的资格都没有?”
    “你要是不答应,我就让二祝上。”说着,耿煊目光一动,看向苏明煦,道:
    “……二祝要是也不答应,我就让三祝上。
    我不相信偌大清源集,还找不出这么一个人来。”
    姜逸之还没有说话,苏明煦就像是被耿煊的目光烫着了一般,惊得差点跳了起来,赶紧代姜逸之答应道:
    “苏帮主放心,这么简单的事情,我代姜大祝答应了。
    ……不过,这件事能起到多少效果,我们就不敢保证。”
    耿煊淡淡道:“这不需要你们来操心。”
    “好,那我们没问题了。”苏明煦道。
    耿煊满意点头道:
    “给你们两刻钟时间,如何用词,是否要设计一些动作,你们都可以斟酌一下。
    我看你们都知道的不少,即便不知道真正的大祝是如何行事的,但我相信,多少也应该知道一些。
    言行上,尽量往这方面靠吧。”
    苏明煦低下头,似乎开始思索斟酌起来。
    过了大约几分钟,姜逸之忽地深吸一口气,开口道:
    “苏帮主,还要做一些别的准备。”
    “准备什么?”
    “我需要一顶羽冠,一柄羽扇,一套神衣,一个摇铃……如果可以,再准备一个面具吧,看上去越狰狞越吓人越好。”
    深吸一口气,豁出去的姜逸之将自己的需求一一说了出来。
    对于他这么快就进入角色,主观能动性如此强大,耿煊很满意,道:
    “可以,我现在就安排人去准备。
    ……不过,其他的我都能理解,神衣大概应该是什么样的?”
    “式样越奇古,色彩越艳丽,看上去越不像是正常人穿的,就越好。
    ……要实在没把握,就多选几套,再安排两个裁缝,我现场指点他们修改一下也行。”
    这次耿煊听明白了。
    招来戚明诚,将姜逸之的要求逐一说了,问道:“准备这些,应该不难吧?”
    心中古怪的戚明诚摇头道:“不难……很快就能送过来。”
    戚明诚转身离去。
    苏明煦看了眼耿煊,道:“苏帮主,那我们也去准备了?”
    “去吧。”
    随着耿煊点头答应,苏明煦立刻拉着姜逸之溜进被一圈石墙遮挡的社坛里面。
    就在这时,一行低沉的脚步声响起,六百余名浑身几乎被浓重的煞气、怨气包围的战兵出现在大广场,魏万宗、漆坤、柴爷等人在两侧“护送”着。
    耿煊看着他,发现,有不少人也在非常“放肆”的直视他。
    搁以往,这些人或许也会忍不住偷偷打量他,可一旦发现他的注视,就会立刻低下头,表现出恭敬的姿态。
    可现在,有不少人却似乎连这表面功夫也懒得做了。
    对他都是如此态度,可想而知,蒋弘毅、洪铨等人在他们心中还有多少分量。
    靠更强实力的压迫所带来的震慑效果,是有其极限的。
    当他们意识到,左右都是一死之时,他们自然敢在他“苏瑞良”面前放肆起来。
    耿煊自然没有什么不悦,却也没有对他们多说什么。
    只是对洪铨道:“咱们现在补血丸还有多少?”
    洪铨微眯着眼,似乎在认真盘算。
    耿煊便换了个问法:“够用吗?”
    “这倒是足够。”
    “你去准备十口大缸,将里面装满清水。
    然后,每缸都扔一百颗补血丸进去。”
    “啊?!”
    “别磨蹭,快去准备。”
    “哦……哦,好。”
    洪铨应了一声便跑远了。
    很快,因为一场险死还生的激战,激起了压在心底的桀骜不恭的战兵们,立刻被前方那奇怪建筑旁边的稀罕事吸引了注意力。
    只见“苏瑞良”的忠犬,那个名为洪铨的家伙,命人将一口又一口能装数百斤水的大缸一排摆开。
    然后,当着他们所有人的面前,将一瓶又一瓶补血丸倒入缸中。
    洪铨本人在那里倾倒补血丸,一道道络绎不绝的身影则提着一桶又一桶的清水倒入缸中。
    一直到十口水缸被全部装满为止。
    “???”
    这么离奇的事情,看得所有人心中都是一头雾水。
    也让那些恨不得浑身长满尖刺,谁来都敢立刻“炸刺”的刺头们,也暂时被眼前之事转移了注意力。
    而很快,他们就发现,相比于接下来发生的离奇之事,眼前这一幕,真的是不值一提。
    他们先是看到,不远处那座今晚才立起来的高台之上,四角燃起了熊熊篝火。
    而在更下一层,面积更大的高台四角,同样有四团篝火在熊熊燃烧着。
    因石墙的遮挡,他们看不到最下方那占地更大的方形高台,但他们却能够看到同样有高高腾起,缭绕的火焰。
    紧接着,那被层层火焰笼罩,视线都因此变得扭曲起来的最上层高台的正中央,出现了两个奇装异服的身影。
    他们的头顶都戴着插满各种艳丽鸟羽的头冠,身上穿着绿绿的衣服。
    如果,那些被一条一条的布条布片拼凑而成的玩意儿也叫衣服的话。
    其中一个,头顶带着一具被涂抹得红黑相间,看上去狰狞而凶恶的木制面具。
    另一个却没有戴面具,就那么站在那里。
    一些清源集出身之人,已经认出了此人是谁。
    苏明煦,在清源集也算是名人。
    更何况,这还是曾当面诅咒过“苏瑞良”,却没有被杀掉的幸运老头。
    而就在绝大多数人的注意力都在这两人身上之时,还有一少部分人留意到。
    那些散发着浓重的血腥气的马车,已经驶向了高台一侧。
    躺在马车上等死的重伤者,正被人轻手轻脚的从马车上抬下来,然后被一具具送到高台之上。
    在那两个奇装异服之人面前一排摆好。
    他们看见,“苏瑞良”也出现在了高台之上,却径直盘坐在了高台一侧。
    然后,他们便见那个脸上带着狰狞面具的身影,宛如僵硬木偶一般抬起了右手。
    一抖。
    一个铃铛出现在他手中。
    “叮叮叮叮——”
    隐约有铃声传来。
    而那个面具身影开始僵硬而怪异的扭动起来。
    要是换一个场景,这样的姿势只会惹来他们的嘲笑。
    可此刻,在那被一团团篝火缭绕得仿佛扭曲的高台上,远远看着这一幕的众人,却没有一个人嘲笑出声。
    而就在这铃响不断,扭曲不停的氛围中,若有若无的声音从远处高台传来。
    他们留意到,那似乎是苏明煦在说话。
    可距离有点远,哪怕竖着耳朵聆听,他们也听得并不真切。
    他们甚至怀疑,即便身在近处,他们同样听不真切。
    因为苏明煦念出的话语,节奏实在太奇怪。
    像是在说,又像是在唱,和人们日常说话完全不是一回事。
    一头雾水,莫名其妙的同时。
    一种荒诞,怪异,扭曲,同时还有一丝丝神秘,原始,渗人的感觉一点点爬上众人心头。
    这种情绪的顶峰,则是一个静静躺在高台之上,宛如一具尸体的重伤者,忽然如同一个溺水之人,又仿佛熟睡中被噩梦惊醒之人一般。
    忽地一下就坐了起来。
    然后,他一脸惊愕的左右四顾,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处何地。
    与此同时,这人还本能的伸手去按自己的胸口,似乎那里存在一个致命的伤口。
    紧接着,他就一声惊叫,直接跳了起来。
    双手不断在身上拍拍打打。
    远远观看到这一幕的众人,本来已经在精神中、在身体内积蓄、弥漫的怪异情绪,彻底爆发了。
    从精神到身体,都不由自主的轻轻颤栗起来。
    一个个身体之上,全都泛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当这些人从震撼莫名,头皮发麻的感觉中再次清醒过来之时。
    苏明煦那梦呓般的呢喃声已经停止。
    那一边摇铃,一边扭动的身影同样停了下来。
    目光敏锐的人还发现,那带着面具的身影,胸膛正在剧烈的起伏着。
    只是看着,就让人能想到这人究竟有多累。
    这是——身体消耗太大?又或者,是别的什么消耗过甚?
    有人已经忍不住思绪扩散,浮想联翩起来。
    高台之上,那原本被一具具一排摆开的身影,现在已经有不少都坐了起来。
    有的一脸的不可思议,有的在大哭,有的在大笑,有的却像是傻掉了一般——
    而这些人正被人快速送下高台。
    有人许是太过贪恋这不可思议的奇迹,想要继续赖在高台之上,却在“苏瑞良”平静的目视之下,乖乖的让人领了下去。
    有人下台,有人上台。
    现在,汇合到一起之后,众人已经知道,重伤者多达四百多人。
    或许是人太多,高台摆放不下。
    也或许是某种神秘的力量有限,一次只能容纳那么多人,一次最多只有八十多名重伤者被搬到了高台之上。
    四百多名重伤者,足足经历了五轮。
    才全部到高台上去溜了一圈。
    亲眼目睹了五轮奇迹的发生,大家的情绪倒是没有最初那般一惊一乍了。
    但原本只是内心萌生的某些荒诞念头,这一刻却已经变成了十足的笃定!
    在熟悉了流程之后,众人开始有暇低声交流起各自的猜测。
    并开始关注那些被从高台上领下来的重伤者的后续情况。
    他们这才注意到,那些重伤之人,并没有真的痊愈,那些断肢残疾之人,也并没有长出新的肢体出来。
    只是那些原本看上去狰狞可怖,鲜血淋漓的伤口,都已经有了初步愈合的迹象。
    而且,伤口处常见的红肿、脓疮这些最让人糟心的玩意儿一个不见。
    这距离大家最神奇的想象,似乎还是存在很大的差距。
    但是,并没有人因此就感觉到失望。
    反倒感觉这种“神秘力量”变得更加真实可信,也更加接地气起来。
    那些人没有被送回马车里,而是被安置到了那十口大水缸边。
    在戚明诚安排的一些男丁的辅助下,这些人仿佛饿死鬼一般,大口喝着从缸里取出的,融了大量补血丸的清水。
    看到这一幕,很多人都莫名有种口舌生津,忍不住想要也凑过去尝两口的想法。
    有人就想往那边走过去,却被苏……帮主的忠,忠诚的下属用目光给逼退了下来。
    原本,自觉浑身长胆,已经天不怕地不怕,连“苏瑞良”都敢当面硬怼,更别说小小一头洪铨。
    可现在,洪铨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目光看过来。
    众人就乖乖的停了下来脚步。
    造反!
    老子不干了!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这些原本已在许多人心中翻涌的念头,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当第五批,也是最后一批重伤者被搬上高台。
    摇铃,舞蹈,呓语第五次在高台上开演时,洪铨却主动来到他们身边。
    在众人不明所以之中,洪铨道:
    “你们刚好六百四十人,刚好八组。
    是要我帮你们分,还是你们自己分?”
    “???”
    众人闻言,忽然全都瞪大了眼睛。
    洪铨说的含糊,但已经亲眼见证了五次的众人,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有人直接开口问道:“洪……洪堂主,我们也可以去上面吗?……可,可我没受什么伤啊!”
    说着,这人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身体,眼睛四处移动,似乎想要直接在身体某处现开一个血窟窿。
    洪铨却道:“谁说只有受伤的人才能上去?”
    “啊?没事上去干什么呢?能得到别的什么好处吗?”有人下意识的反问。
    其实,心中震惊一点不比众人小,同样有着许多疑问的洪铨,此刻面上却是一脸深沉的道:
    “好处好处?你们现在想到的,就是好处吗?
    ……给你们提个醒,你们现在最好仔细想想,这次交战,你们都做了什么贡献,杀了多少敌人。
    你们能得到什么,要先看你们都做了什么!”
    说着,他原本还比较温和的眼神,忽然变得如刀子一般锋利,在众人身上逐一扫过。
    “不要想着隐瞒,你们暗中做下之事,便是能瞒得了我,瞒得了帮主,瞒得了所有人。
    可你们却瞒不了你们自己,更瞒不了这天,瞒不了这地!”
    说到这里,声色俱厉的洪铨忽地伸手指天,再伸手指地。
    “你知,天知,地知!
    老天有眼,你们指望能瞒得过谁?”
    “帮主说了,这个时候若是能够幡然醒悟,主动站出来,忏悔己过,可以再给他一次机会。”
    “若是去了台上再被揪出来,这种连天地都敢欺瞒的孽障,那就直接去死!”
    他这话说得有些含糊,有不少人都听得有些迷糊。
    可就在这时,人群中却接连传来“噗通”之声。
    大家循声看去,却见有几个原本看上去很正常的人,忽然全都变成了软脚虾,全都瘫坐在了地上。
    脸上汗流涔涔,面无人色。
    原本还有些不明所以之人,见着模样,立刻心中一凛,与这些人拉开了距离,划清界限。
    洪铨盯着其中一人,喝问:“你干了什么?”
    “我……我……趁人不备,利用陷阱,坑杀了一位同伴。”这人声音颤抖的道。
    “你呢?”
    洪铨又看向另一人。
    “我……我和他差不多。”
    “说清楚!”洪铨喝道。
    “我故意放慢了节奏,让一位同伴被围杀。”
    “你呢?”
    “我……”
    逐一询问之后,洪铨扭头看向目光各异的人群,道:“就他们几个吗?”
    而就在他目光重新投向人群之时,人群再次悄然散开。
    只因有些人的表现,虽然没有直接瘫在地上,可若与周围相比,异常也过于明显了一些。
    洪铨看向其中一个低头站在那里,身体和双腿都有些轻轻发颤的身影,道:“你又做了什么?”
    “我……我和几人合伙,联手杀了两名战友。”
    洪铨眉头深皱,心中忍不住泛起浓烈杀意。
    这种直接动手杀害,和利用其他因素坑杀同伴,在他心里,罪恶程度是不一样的。
    若是可以,他恨不得立刻动手,将此人斩杀。
    但想到帮主的叮嘱,他还是忍住了。
    只是开口喝道:“那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出列?……还有那些参与了此事的,都给我出来!”
    又两个身影或颤抖,或身形有些僵硬的从人群中走出。
    “还有吗,没有了吗?!”洪铨喝问。
    那个主动自爆之人,目光移动,落在一个看上去并无特别异常之人身上。
    洪铨的目光也跟着落了过去。
    此人见状,陡然色变,忽然抬手指向远处那群重伤新愈之人,道:
    “我不服,既然老天有眼,为何他会没事?
    你以为他那身重伤是如何落下的?!”
    可能增加一些己方小队、中队与“兽兵”具体厮杀、纠缠、游斗的文字,会更好一些。
    这一章后半段,用第三视角,而不是主角视角,似乎也有点怪,但考虑到以主视角叙事,反而会显得更加繁琐,没有旁观视角来的笼统立体。当然,因为任务量在这里,很多细节都没时间仔细斟酌,有时候,具体选择哪种叙事,或者详略安排,很可能都是一转念的事。
    比如与“兽兵”鏖战的具体过程,真要去写,一万字都打不住。我手一滑,直接将过程全部省略了,只有一个宏观的布局推进以及最终结果。这到底是太干还是太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