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北方的谜团(4k)

作品:《晋庭汉裔

    第210章 北方的谜团(4k)
    由于时间匆忙,陆机仅仅只在夏阳待了三日,他很快就回洛阳复命了,刘羡将他送别至魏长城高台,两人在春风中挥手再见,也不知下一次会面又将在何时。
    可不管怎么说,至少从这一次开始,由于孙秀忙着和解系在朝廷打嘴仗,也没空像往常一样敛财,这四年多来,关中各县总算是难得地享受了一回和平,刘羡也可以过上几天安生日子了。
    但天有不测风云,令人没想到的是,此前关中为孙秀折腾的时候,关东还算得上风调雨顺。可关西如今稍稍安定下来,关东却又发生了很多乱子。
    一开始,只是一则奇怪的星象。
    四月的一天夜晚,秘书监的著作郎和彻在宫中值夜。夜里无聊,他便在观星台左右散心,结果抬首时,发现夜幕中竟有彗星从天上划过,其星光闪耀,令人过目难忘。他连忙记住彗星的方位,在观星台上的浑天仪中进行计算和比对。
    结果和彻发现,这颗彗星从西方的奎星处出发,经过三台、太陵,最后消失在轩辕星宫和太微星宫之间。
    奎星,是西方白虎七宿之首;轩辕星宫,状如黄龙,象征着皇帝与天命;太微星宫,则是天上宫阙朝堂的象征,位于轩辕星宫之东。
    白虎主杀伐。根据这个星象来看,意思是在西方将有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战发生。而彗星经过的三台星象征着宰辅,大陵星则象征着大丧。可能是指这场大战不会轻易结束,将令尸骨成山,甚至祸及宰辅。而彗星消失的方位,则暗示着这场大战的影响无穷,极可能会引起天命的变化,令帝位与朝堂失格。
    和彻对此大惊失色,把此夜的星象上报给上级,也就是时任秘书监的鲁公贾谧。
    贾谧得到上报后,看了两眼,随即嘲笑和彻道:“腐儒!所谓天人感应,纯属妄言!昔日武王伐纣,不吉而胜。汉元帝以日蚀罢官,亦不能改乱国之祸。我朝不以天象任事,立国已有数十载。不过一区区彗星,何足为忧?”
    说罢,贾谧就将这件奏报封存了,并没有上递到三省中议事。
    这本也是很寻常的事情,天底下不寻常的天象不知有多少。在汉朝时,朝廷按照天象来罢免三公,导致三公(司徒、司空、太尉)这三个职位轮替极快,短的不过当两三个月,时间长的也就一年出头,根本没人能长期坐稳职位,这无疑是不利于朝廷施政的。到了曹魏时期,也就更改了这个政策。渐渐地,也就没人把天象当做一回事了。
    不过这一次的星象似乎有所不同,它的出现,似乎确实代表着一种征兆,并且不断地引出各种不祥的征兆。
    六月时,凉州金城郡大地震,郡内房屋塌陷过半;同时徐州东海郡下雨雹,冰雹堆积在地面上,竟有五寸之深!为冰雹砸死的农人,竟多达六十余人。
    与此同时,在黄河以南、函谷关以东的广大区域,遭遇了数十年一遇的特大洪水。江水、汉水、湘水等多条河流泛滥成灾,令荆、扬、兖、豫、青、徐共六州百姓不得安宁。
    朝廷核查灾情后,立刻派出御史到遭灾各州郡巡查赈灾。但随后御史又上报说,由于此次受灾范围过广,朝廷的赈灾粮并不足用,所以张华倡议下,又临时从河北调来粮食,打算改用放贷的模式来赈灾,一年借出,分三年还清,只是还有十分的利息。
    这方式在灾区生出很多波澜,许多灾民都深感不满,私下里说:
    “知道的是来赈灾,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挣钱的呢!”
    不过总得来说,主要还是在关东地方遭灾,星象中说的西方兵祸一事,似乎并没有什么踪影,甚至可以说是时和年丰了。
    从春天播种,到夏日收麦,秋日收粟,都难得的没有出现什么乱子。加上去年刚出现了兵灾,孙秀在税收上也有所收敛,导致百姓们手上都有了闲钱,商队更加在关中州郡中穿梭往来,驮马和货车上拉着满满当当的货物,人们的脸上也有了笑容,可以说新帝登基以来,最称得上安居乐业的一年了。
    但身在夏阳的刘羡,却遇到了一些麻烦。
    这倒不是他又和孙秀发生了什么龃龉。今年夏阳与关中诸县一样,也是丰收的一年,县府收上来的粮食足足有两万斛,多得粮仓都塞不下,布帛亦有上万匹。这几乎比得上一个穷郡的税收了。
    事实上,经过刘羡四年的治理,如今有万户百姓的夏阳,已经称得上一个名副其实的富县,在关中诸县中,已排得近前五,就连冯翊郡郡治临晋也有所不如。
    只是刘羡现在遇到的,却是一个老麻烦。
    “你是说,你也在吕梁山里遇到了马贼?”刘羡听到这个消息后,再次向报官的人确认。
    报官的是一个猎人,他回答说:“县君,千真万确!我原本在龙门山打猎,但现在韩原的人多了,到龙门山打猎的人也就多了,我打不到猎物,就往更北面的河谷去,结果撞见了一伙马贼!将小人的猎物都劫了!”
    “他们什么模样,大概什么特征,有多少人?”刘羡问猎户道。
    猎户描绘道:“他们穿着胡人的衣物,皮肤很粗糙,但又不像一般的胡人。头发结着辫子,说得话叽里呱啦,我也听不懂,遇到的也就十来个人。但看他们的样子,应该不是全部,还有其他人在,但到底有多少人,我就不清楚了。”
    等猎户退下后,刘羡陷入了沉思。
    向县府报官说有马贼,这已经是第三起了。刘羡起初有些不敢置信,因为自从在摆平了夏阳的四伙马贼后,刘羡以刚强之名闻名关中,周遭的马贼,宁愿绕路十里,都不愿经过夏阳,至今已有四年时间了,怎么会又有马贼出现呢?
    但随着北部县民受劫事件的增加,刘羡不得不承认,大概确实是出现了一伙马贼。
    这个猎户说得话,和前两起报案者说得大同小异,对马贼的特征描述基本相同,结辫子,说听不懂的胡话,只不过在人数上有所差异。第一个报案的是个农户,说是遭遇了两三名马贼入室抢劫,抢走了家里的粟米和鸡鸭。第二个报案的则是一个商户,说是运来了两百来坛酒,打算到夏阳的韩原新集去贩卖,结果在路上被四十多名马贼给劫了,血本无归。
    虽然这伙马贼还只作案了三次,但影响却极大。在被迁移至韩原处的近万名县民间传得不可开交,一会儿说是匈奴人准备报复,一会儿又说是孙秀派来与县君相斗的,总之人心惶惶。说白了,这些人初来乍到,在夏阳并无根基,经不起被打劫一次的损失,只要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有过激的反应。
    刘羡为了安抚民心,不得不对这件事情严阵以待。可同时,他也心生疑点,找回氐人出身的吕渠阳问道:“渠阳,你对胡人的消息更了解。你知不知道,什么样的胡人头上会结发辫?”
    吕渠阳也有些莫名其妙,他想了想,摇头回答说:“各族之间的风俗差异很大,这我也不清楚。不过县君放心,北面的胡人,不是匈奴人,就是鲜卑人,我也懂一些鲜卑语,如果打起来抓了个俘虏,就能问个七七八八。”
    他说完,看刘羡面色沉凝,不由有些奇怪,又问道:“县君,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刘羡说出心中的疑虑道:“我在想,这些马贼,看起来不像马贼。”
    “不像?县君是何意?”
    “马贼做事,总是要有一定计划和目的的,因为他们势力通常不大,做两三次后,就要考虑到该如何提防官府追捕。所以一般要么不做,要么就利益最大化。可这些马贼,抢得最多的也就是些酒水,实在是奇怪,完全不是马贼的作风。莫非,他们的人数远超我的想象。”
    吕渠阳听到这,立刻就明白了刘羡的意思,他惊疑道:“县君是猜测,北面有一个较大的鲜卑部落南迁了?”
    “我也希望我猜测的是错的,但不管怎么说,这件事还是早些解决比较好。”
    此时已经是初冬十月,正是商业最繁忙的时候,刘羡不想因为这件事影响了夏阳的发展。故而他整备一番后,带了六日的干粮,当即领着县里的所有县卒一起北上。此次与刘羡随行的部属,依旧是吕渠阳、薛兴、张固、孙熹几人。
    此时的县卒的战损已经补齐了,还是六百人,只不过现在的六百人可不比往常,每人都带着两匹马,一匹骑乘一匹驮甲胄,加上有些县卒已有了战场血战的经验,可以说是一支相当有战斗力的队伍,就算是面对着五六倍以上的胡人,都有一战之力。
    只是搜寻马贼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等刘羡沿着大河河谷进入吕梁山后,发现其中人迹罕至,并不能找到多少马贼的足迹。偶尔看见一些骑马穿皮袍的胡人,因为对面人少,在山林中绕了几个圈子后,很快跟丢了。等到第五日,刘羡还是没有找到马贼的老巢,而带来的干粮却要吃完了。
    不过这倒也不是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正如此前猎户所言,龙门山以北的山林中还有相当多的猎物。刘羡便发了狠,干脆让将士们在山林中分队捕猎,这样既能就地解决粮食问题,也能更好地搜寻马贼。
    于是夏阳县卒们又在吕梁山中待了十余日。他们以六十余骑为单位,分为九队,在白日四散而去,傍晚则各自带着猎物而归,相互夸比所获的多少。带回来的猎物,有马鹿、野猪、梅鹿、兔子、山鸡等等。晚上大家就奖励猎手,篝火置酒欢乐,以渡过漫漫长夜。
    但令人气馁的是,刘羡领着县卒往北走了近五十里,还是没有找到马贼所在,甚至连一个俘虏都没有找到。而再往北走,就要跨过夏阳的边境,违反地方官不得离境的法律了。
    刘羡有些不甘,他对李盛说:“既然都走到这里,又怎能半途而废?我们继续往北走,就算抓不到人,至少也要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刘羡现在在夏阳的声望是说一不二的,没有人会反对他。于是一行人干脆越过了边境,沿着河谷继续北上。
    此时已是十一月中旬了,一行人在一个名叫马塬的地方,遇到了今年的第一场大雪。雪下来的时候,山和松林都完全看不见了,举步走马完全无法辨别方向,他们只好停下来等待雪停。没法生火,只能刨雪就着干粮吃几口。好在他们已经把冬装都带来了,还没有人冻伤,但晚上冻醒是经常的事情,这个时候就会听见积雪压垮树枝,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掉落到地上来。
    雪停了之后,山中一点声音都没有了。偶尔风起来,地上的雪就像密密麻麻飞出去的箭,顺着风吹来的风向,横着飘过来。天色阴霾没有太阳,但已经不影响马在雪地上行走。
    刘羡失望地想,这么大的雪,看来这一次要无功而返了。他不是一个犹豫的人,很快,夏阳人开始顶着啪啪作响的残雪往回走。不料走在最前面的人,很快就发现了雪地上深陷的马蹄印,他们在夏阳人来时的路上经过,却走了截然不同的方向,往山林深处去了。
    这个发现令刘羡又有些激动,他和属下们商议后,都觉得不妨跟着去看看,如果一日内没有结果,再回去不迟。
    于是他们列队钻进了树林,沿着脚步快步往里走,大概走了有十余里吧。众人来到了一个山谷,两面都是山,中间可以通行的平地不过宽数百步。马蹄下去,是深陷的积雪,雪地下面可能是干涸的小河,不过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了。
    谷中寂静无声,只有马蹄踏在积雪上嘎嘎地作响。这时太阳出来了,昏淡惨白的阳光在雪地上印出明亮的反光,让人有些头晕,如刀割般的冷风也让人面目发麻。
    就在众人有些麻木的时候,突然一阵风吹来,两侧的山上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好像是老鼠在绢帛里穿梭一样。刘羡仅是迷茫了片刻,很快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立刻朗声道:“快!列阵!迎敌!”
    话音刚落,他便看见两侧的山坡上立起了密密麻麻的黑点,好似蚂蚁一样,从四面八方将夏阳人包围了,刘羡心中默数,紧接着一惊,这数量大概是夏阳人的七倍有余!怎么会有这么多胡人?!
    好在这些茫茫多的胡人并没有立刻开战,而是有一个人从山坡上骑马下来,可以看见他的脸了。他高高的颧骨煞是扎眼,黑瘦的面颊上,一双细眼发出的眼光满是淡然之色,头顶扎着几条辫子,而因为雪的缘故,头发,上嘴唇和下巴的胡子都是白色的。
    那个人大胆地策马到夏阳人的箭程前,勒马发话,说了一堆叽里咕噜刘羡根本听不懂的话,但声音非常洪亮。等他说完,刘羡将眼光投向一旁的吕渠阳,不知道他翻不翻译得了,如果不行,就只好硬着头皮打一仗了。
    好在吕渠阳听懂了,他面色大变,连忙侧身对刘羡道:
    “县君,他说,他们是索头部的鲜卑人,这些天我们一直在袭扰他们,到底是何用意?如果说不出来,他们将代替他们的首领,天女的子孙,将我们尽数杀死。”
    刘羡听了后,也不禁脸色一变,倒不是因为可能要跟这些胡人一战,而是他终于知道了对方的来路。
    索头部鲜卑,其实还有另一个在中原更加大名鼎鼎的名字,那就是拓跋鲜卑!鲜卑诸部中最强大的国家!
    来的竟然是拓跋鲜卑的人?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刘羡勒马环顾左右山上的鲜卑武士,一时惊疑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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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