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谋划
作品:《光明世界》 接上章,话说这日,萧肃康下朝,满脸阴沉,回府后,径往书房,坐定后,叠声叫福安,福安走到跟前,他劈头就问:“我命你探乔云云的口风,过去多少日了?有结果了没?”
福安回道:“乔云云一直没传讯来哩。”
萧肃康听了,大骂道:“蠢奴,她不来传讯,你熟门熟路不好跑一趟?整日里偷奸耍滑,好吃懒做,尽不干正事,再如此,我把你发卖往砖窑矿场,让里面管事公公好好调教你,受尽奴役的苦。”
越说越恼,伸腿朝福安狠狠踢了两脚,说道:“还不快滚去。”
福安吃痛,不敢忤逆,退出房,见到萧逸,问道:“老爷今日遇谁了,好大的火气。”
萧逸道:“老爷一直在骂谢京。”
福安问:“谢京何许人?”
萧逸道:“大理寺少卿,四大家族武平侯之子,他年少得志,傲慢盛气,当众对老爷出言不逊,使老爷颜面尽失,故而愤恨。”
福安道:“原来如此。”不再多话,迳往怡花院去,到了门首,鸨母正指挥丫头点灯,与他见礼毕,笑嘻嘻道:“哥儿快进来吃酒。”
福安道:“我不吃酒,我来讨乔云云一句话。”
鸨母道:“酒庄的李大富做寿,抬轿子来接她去唱曲助兴了。”
福安问:“何时回来?”
鸨母道:“不过半个时辰。”
福安道:“不打紧,给我整点酒菜,我慢慢等她。”
鸨母领他往厅里坐了,端上酒肉,福安边吃酒,边听歌妓弹琵琶,巧见桂娘子经过,唤住她,请吃盏酒儿,桂娘子吃着问:“怎不叫个姐儿陪,在这吃干酒。”
福安道:“我来寻乔云云,说句话儿就走,奈何她不在,只得等着。”
桂娘子道:“等甚么,她在房里哩。”
福安道:“虔婆怎说她给李大富做寿去了?”
桂娘子笑道:“虔婆话能信,十句有九句半是假。”
福安谢过她,拔腿往楼上走,走至乔云云房,用手指蘸了唾液,捅破窗户纸,往里窥觑,果见乔云云在房内陪人吃酒,那人不是旁人,正是魏寅。福安一脚踹开门,自顾嚷嚷:“云姐儿原来在这里,怎让老虔婆骗我,在下面虚等光阴。”
魏寅拍桌,沉脸道:“可恶小厮,狗仗人势,竟敢恁般硬闯。”
福安拱手作揖道:“不知魏千户在此,失礼了。”
乔云云起身,拉福安往里间,站定轻声问:“你来有何事?”
福安道:“老爷命我来,得云姐一句话,愿还是不愿。”
乔云云笑问:“怎这样火急火燎的?”
福安道:“你觉火急火燎,府上老爷度日如年哩,我受你连累,今儿还挨踢两脚,正痛着。”
乔云云道:“我后两日有闲,只待萧大人安排。”
福安道:“早些说不就得了,非要曲曲绕绕,让我不得安生。”一刻不留,转身就走。
乔云云阖紧门,魏寅问:“萧肃康的小厮,寻你何事?”
乔云云斟酒道:“来问我,萧九爷何时回京?”
魏寅道:“你哪里会知。”乔云云没言语。
魏寅道:“皇陵及佛寺的长明灯,灯油将换成山茶油,利益牵扯,一时暗流涌动,也是我们久候的机会。采买灯油一事,由魏泰负责,不再下权地方衙门,只与京中商户合作,商户负责采买、运送,上交内库验收,表面看似清透,无手脚可做,其实大有玄机。”
乔云云恨道:“十三年前,魏泰全身而退,十三年间,他如日中天,十三年后,他死期将至。”
魏寅道:“不可意气用事,要清算的非他一人。”
乔云云道:“我明白。”
魏寅道:“魏泰要挑拣商户,家中筵席必不少,若请你去,仔细他们言谈,勿要漏听,用心牢记。”乔云云点头应下。
福安从怡花院出来,没走两步,一场大雨倾盆,他在胡同穿行,只得暂避屋檐之下,用袖笼包头,穿堂风激猛,吹得雨斜打身,把衣裳都淋透了,等有半刻,雨势渐轻,他大步云飞归府,进了二门,直往书房去,过拱桥时,因着匆忙,自顾闷头走路,不防惠春从那头过来,亦匆匆的,待两人察觉,已避让不及,撞个满怀。
福安作揖表歉,惠春见他从头到脚,湿哒哒地,掏出帕子递他问:“抹一抹罢,怎这般的狼狈!”
福安未接,指有急事向老爷禀报,惠春道:“今晚亥时,我在园里朝南那棵桂树下,你一定来,我有话说。”
福安皱眉道:“我们无话可说。”
惠春道:“怎会哩,总有一两句话说的。”
福安道:“我说没有就没有。” 擦肩而过。惠春气得咬牙。
再说林婵,听得帘响,抬眼见萧云彰进来,酒气甚重,持壶斟茶给他。萧云彰拉她手,坐他腿上,取出簪子,插进她发髻里,林婵抬手拈了拈,微笑道:“我落在园子里,命齐映去寻,却是被你捡着了。”
萧云彰道:“戏折子里常有这一出,公子捡了小姐的簪子,或手帕、荷包扇子之类,小姐回来找,两人相遇,互生爱慕,成就了一段佳话。今夜月儿正好,花木流香,萤火闪烁,你怎不来?”
林婵不答反道:“九叔若碰到唐韵,那戏就好开唱了。”
萧云彰捏她下巴:“我若有那份闲情,岂会等到今时。”
林婵想想是这个理儿。她看窗寮外,夜深月游,说道:“早些歇罢,明儿还要早起动身哩。”
萧云彰问:“巴不得回去?”
林婵摇头道:“我同你讲心底话,我喜欢这个宅子,这里的人,没有尔虞我诈,算计陷害,我像出笼的鸟,游水的鱼,自由自在,一身的精气神。”萧云彰没言语。
林婵轻轻道:“等你的事了了,我们常回来罢,想住多久住多久,可好?”
萧云彰心波动,低问:“我的事了了,了甚么事?”
林婵想,何必明知故问,还是不信我。她打呵欠道:“我累了,你慢慢来。”要下地来,萧云彰不放,抱她到床上,林婵忽然又睡不着,细看他的面容,剑眉浓黑,眼睫甚长,鼻梁高挺,唇薄抿着,眉宇间褶痕微晰,十三年前的苦难,旁处看不见,只凝在这褶痕里,她抬手轻抚,被他握住,林婵挣开,反抱住他,感觉心湖投下一颗石子,涟漪圈圈不休。